------------ 1 贱男人 1993年7月,南省大学内随处可见捧着书本认真复习的学生,临近期末考试,不管平时人不认真学习,到了期末的这几天,个个都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把一学期的内容在短短几天内都给塞到脑子里。 陈今一大早就去图书馆占座位,午饭和晚饭都是去离图书馆最近的三食堂吃饭,也不回宿舍休息,在图书馆能待到被管理员赶出去。 背着书包踏着昏黄的路灯回到宿舍,路过403宿舍时,听到里面的人嘻嘻哈哈地说笑,期间提到了黎行一。 脚步一顿,还是继续往前,停在了405宿舍的门口。 “回来了,又学这么晚啊。”秦雪梅过来开门,习惯性地仰着下巴打量人。 陈今刚应了一声,不出意外的,又听到秦雪梅阴阳怪气道:“天天早出晚归的,陈今你不会是怕我借你笔记用才出去复习的吧?” 这边的宿舍楼是新楼,她们是第一批入住的学生,修建时就是按六人寝的规格修建的,所以比起旧宿舍楼的八人寝、十人寝,这里算得上是宽敞。 405的六人,都是中文系的学生,还都是一个班的。同班的学生住在一起,是能让大家的联系密切,也容易拉近关系。但要是性格不合的人凑一起,可真是太难受了。 宿舍里就秦雪梅最事多,她只和家境富裕的杨茜能好好说话,对上其他人,都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看着特别讨人烦。 杨茜极少回宿舍住,她家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是不稀罕来宿舍和大家挤的。而剩下的四个人里,陈璐和陈今在学习上是竞争关系,排名不相上下,都想争特等奖学金。梁小玉不管是在班里还是在宿舍,都是沉默寡言不出众的隐形人。还有个大大咧咧马大哈一样的孟胜男。 陈今读了三年大学下来,和宿舍的人都没能成朋友,倒是和住404宿舍的林欣然关系不错。 宿舍的其他人都太了解秦雪梅的性子,不吭声还好,但凡是出声说了一句,她能有十句等着回。骂不完,也不能打人,无视她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陈今从来不惯着她。 当即回了过去,“借你看也是浪费,反正你不是要补考就是重修。”这话可谓诛心了,秦雪梅挂了好几门课,要是毕业前拿不到学分,延毕是妥妥的。 “啊!你咒我?” “你那水平还要人咒啊?烧香求佛,佛祖都要说我多此一举。” 陈今直接无视她的怒脸,放好书包收拾东西就去宿舍走廊尽头的淋浴室洗澡。 洗澡回来,宿舍里多了个外来客,是秦雪梅的老乡宋佳佳。不过宋佳佳是物理系的,因为物理系女生少,凑不够一个宿舍,就分到了其他专业有空余床位的宿舍里。宋佳佳就被分到了403和中文系的女生一个宿舍。 因着她与黎行一是同班同学、与秦雪梅是老乡的关系,陈今和她也算是面熟。 这两人凑在一起都没什么好话,她猜想她们肯定是要说她和黎行一的那点糟心事。 果然,宋佳佳看到她就明知故问:“陈今,黎行一好兄弟说他准备要订婚了,真的假的啊?你们谈恋爱谈了三年,虽然分手了,但怎么也还是朋友,你应该知道吧?” 宿舍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消失,在床上躺着的舍友们默契地没吭声。 陈今把脸盆往床底下一塞,回头盯着宋佳佳看,直看到她心虚不敢对视,轻嗤了一声,“你是黎行一的狗啊,分手了还要跑来吠几声。” “你!”宋佳佳被气得脸红,伸出的手指被陈今拍了下去,“我和黎行一分手是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狗叫。大二上学期你给黎行一写的情书还在我那呢,你不会是因为没追到黎行一恼羞成怒来找我麻烦吧?黎行一订婚要是请我的话,刚好,顺路把你写的情书交给人家未婚妻。哟,这就哭了?啧啧~” “你乱说什么?!我才没有写什么情书!”宋佳佳尖叫道。 “噫,你的声音好难听啊。”陈今耸耸肩,“你写的东西你自己心里有数,要不我拿出来送去你们班让你同学比对下笔迹?” 秦雪梅拉了一把怒气上头的宋佳佳,不满地朝陈今道:“陈今你也太咄咄逼人了吧,不就是写封情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没真的和你抢。” “明知别人有对象还要写情书,也就你这种人才觉得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陈今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抛出一个炸弹,“怪不得你好几次跑去杨茜男朋友面前献殷勤,人家不想搭理你还拿杨茜当借口贴上去。” “啊!陈今你乱造谣!”秦雪梅下意识地看了眼杨茜的床位。 陈今笑嘻嘻地摇头晃脑,那小表情要多气人就多气人,“你说是造谣就是呗。反正上周三不是我借口杨茜复习要借资料,嘻嘻,你们慢慢聊,我去睡觉啦。” 秦雪梅和宋佳佳气得呼吸急促,看着陈今爬上上铺后把窗帘一拉,直接隔断了她们的视线。她们气,但又说不过陈今,而且陈今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就是很气人。 等她们两个出去,宿舍门被重重甩上,宿舍里又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其他三个闷不吭声的舍友内心:卧槽!卧槽! 过了好一会儿,孟胜男探出个脑袋往上铺看,“那个,陈今,秦雪梅真的给你对象,啊不是,前对象写情书啊?还有宋佳佳,想撬杨茜的墙角?” 另外两人齐齐往陈今的床铺看过去。 “本来是猜的,现在发现是真的。” 大家又沉默了:“......” 陈今气人,是有点本事的。 但陈今心里还堵着一口气。 她和黎行一都是省会榕市人,高中考进市三中成了同班同学。只不过黎行一家是市区的,她家在郊区农村。高考毕业后他们才开始谈对象,一直到今年的五月份,总共谈了三年时间。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没在同一个学院,平时也不是经常都在一起,而且他理工科专业大多数都是男生,也就和他班上的同学走得不近。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黎行一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他们都是重学习的人,她就没多想。哪知道五月份她和林欣然去市区看电影,正巧遇到了黎行一和他们物理系系花搂搂抱抱,两人亲近得很。 当时她冲动了点,直接过去找黎行一对峙,结果反过来被黎行一说她不上进。 做错事还得把锅甩别人头上,陈今觉得没有继续深造的必要就决定放弃读研,黎行一自己想继续深造,劝过她,但没成功。没想到这被他当成了劈腿的借口。 想着也算是借这件事看清了黎行一,陈今当时抽了他几巴掌就说了分手。结果黎行一现在谈的那女后来又找上她,说她扒着黎行一不放就是看黎行一家是开公司的就想攀高枝。 要是私底下来说,陈今都没那么生气,那女的偏偏还得去她班上,堵着下课的时间去当着同学的面说。当时陈今就给同学宣扬了一遍“脚踏两条船傻逼男和知三当三傻逼女”的故事。 这俩癫公癫婆凑一起也是挺好的,但她现在因为这两臭傻逼有点不太顺。 ~ 连着考了三天终于考完,大学四年的课程学习总算可以先画个逗号了。 林欣然考完就和她一起往宿舍走,“我下午去我姑家喝喜酒,不能和你一起回了。” “没事,我自己回。”林欣然家以前住在郊区,她们一起回去能有一大段路顺路。但到了大二开始,林欣然家里的生意有了起色,就搬家到了市区,她们同路的路段就只有一小段了。 “你真决定放弃保研资格啊?” 他们专业有四个保研名额,按成绩排名,陈今肯定是榜上有名的。但她不打算继续读研这件事也就和家里、林欣然、黎行一说过。她要是放弃保研,林欣然就刚好能替补上去。 陈今肯定地点头,认真道:“我是没打算继续读下去的。但是我想留在学校当辅导员。” 林欣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想继续读研的,想着要是陈今确定不读研,那她就能拿到一个保研名额,保研总比考研要容易很多。 “你成绩好,申请留校当辅导员应该也容易。宋教授不是还说,有意向的同学可以考虑留校当辅导员吗?” 陈今叹气,“黎行一现在女朋友的表舅是院里的副院长。”这还是分手后在学校里不小心碰见黎行一时他说的。 这贱男人,劈腿也就算了,还可能耽误她以后留校工作,当时那几巴掌真是抽得轻了。 “那你暑假要找单位实习吗?可以去我爸的公司,不过我家就是个小公司。” “我暑假应该没空实习。”陈今解释道:“去年我舅怂恿我妈加盖了三层楼,家里房子还空着没装修。还有地里头的果树什么的,我都得回去收拾了。” 说起这些事,她脑壳就疼。 她家是在榕市南城区郊区下面的桥东村,和郊区中间还隔着个桥西村。桥西村附近有工厂,所以那里的家家户户都盖高楼出租房子。当然,桥西村盖高楼不全是为了出租,而是一直有传言说要拆桥西村。既然要拆迁,那可不得使劲盖?! 陈今家所在的桥东村也搞出租,但因为距离远一些嘛,租金就比桥西村的低三分之一,甚至低一半。 她爸老家是在桥西村,不过他和她妈早二十年前离婚后就搬到了市里住。而她妈离婚后就带着她回了娘家桥东村。 87年那会儿开始,家里陆续起房子,一直到去年92年初,家里已经盖了两栋三层高的楼,去年3月份,开建筑公司的大舅一个劲地怂恿她妈把房子往上盖,当时她妈想着盖出来了租出去也行,就把两栋楼都给加盖了三层。 原来家里都挺好的,她妈在家收租,在前院盖了间屋开着小卖部,地里种了十亩的果树平时请人打理,杂七杂八的进项加起来,她家一年也有五、六万的收入。虽然加盖房子花了这几年的大半积蓄,但都是能继续挣的。 不幸的是她妈在去年年底突然生病没了。这不,家里就剩了她一个。 这学期开学前她想把家里的果园承包出去,被大舅给拦下来了,甚至还让她找人把家里的空地都给种上了桃树,家里的小卖部也不让她租出去,而是让她请人来帮忙看店。 所以说她这个学期为什么那么忙啊,都是她好大舅给她找的麻烦事。 林欣然都忍不住同情她了:怎么会有这种舅啊?! ------------ 2 回村 从南大到桥东村,在东门出发,先坐21路公交车到南客运站,再坐8路公交车到桥东村。21路公交车是从大学城出发,车次多,但8路公交车有时候得等一个小时才有一趟。顺利的话,三个小时能到家,中转候车等久的话,四个小时才到也是正常。 陈今这学期半个月回家一次,主要是为了收房租和去看家里的果园、小卖部,每回去一趟就搬一点冬天的厚衣服,现在宿舍里剩的就只有夏天穿的了。 虽然南大是南省最好的大学,但现在毕业就业情况不比前几年了,学校也不能完全决定学生毕业后的去向,现在在试点“双向选择”的就业。而且改革开放后,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这几年更是势如破竹,发展得如火如荼,反倒是不少国营企业走了下坡路。像她们专业工作了的师兄师姐也透露过,进私企的工资比进国企高一截。 她是没怎么考虑去私企的,原来家里就她和她妈两个,虽然现在只剩她一个了。以前她妈就常念叨,家里出租房的收入足够她日常生活了,再找个稳定的工作正正好。 所以,她是想毕业后留校当老师的。学校行政处没那么好进,但当辅导员还是可以争取的。 谁知道! 正郁闷呢,抬头就看到黎行一和他现在的女朋友白翎。 她没想着上去补几巴掌,黎行一却想发癫,开着他爸送他的新车故意停到她面前,摇下车窗,越过副驾驶位上的白翎,装模作样地问:“陈今,我开车送你回去?” 白翎看看陈今脚边的旅行袋,再看看陈今扭向一边的侧脸,心里得意,“对啊,陈今,你坐公交车回家要好几个小时吧。住村里是不太方便......哎?” “好啊。”陈今直接拎起行李袋,两步上前去拉后座的车门,大力地拉了好几下没拉开,又砰砰地拍了几下车门。冷笑一声,走到副驾驶门旁边,弯腰看向车里脸色难看的黎行一,再看看气恼的白翎,“你们两个癫公癫婆,一个劈腿,一个当小三,得意死你们了吧?没事就绕着我走,知道了吧?下次再来我面前发癫,看我抽不抽你脸。” 又砰砰地拍了几下车子,“好好开车啊,你们两个短命鬼都搞车祸连累别人。” 黎行一脸色不好看,但对陈今这个态度显然接受良好,毕竟陈今读高中的时候就这样,只不过她就高一的时候发威了两次,别人就不敢惹她了,后面的两年她一心学习以至于他有点忘记了她以前的样子。 但白翎是还没吃够教训,不然她今天都不敢凑上来。一次在市区万民商场,陈今逮着黎行一抽了几巴掌。还有一次是她故意挑着下课时间去堵陈今,被陈今骂到哭着跑。 这不,被凶着脸的陈今劈里啪啦骂得根本说不上话,他们两个自小家庭条件好,就算骂人都是拐着弯的来,哪像陈今,嗓门音量拉满,怎么直白怎么来,口头禅就是“癫公癫婆”。 “啧,哭哭哭,装什么无辜装,看你这脸晦气死了。”陈今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自己非要凑上来,吵不过就红眼睛皱眉头。也就是她脾气好,还是骂几句而已,她家隔壁的周大婶遇到癫公癫婆绝对不多说一句话,撸起袖子就是照着脸抽、挠、抓。 黎行一怒瞪过来,想要帮女朋友出气,但陈今拎着行李袋就往后跑。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气得他脑瓜子嗡嗡嗡的全是陈今的声音:癫公癫婆! 想嘲讽陈今不成反而受了气,白翎转头就把气撒到了黎行一头上,“你就看着她骂我?你是不是还想着和她一起?你说啊,要是你还念着她,干脆我们分手算了。当初是你家的人找过来的,还说你单身,结果呢,你妈当时说的早分手了就是骗人的......” “我们那时候确实是要分手了,本来早该分了的,但陈今妈妈去年年底走了,怎么也是认识了那么多年的,总不能在那种时候还和她提分手。对不起啊,今天是我的错。但陈今就是这个脾气。以后我们看见她远着点就是了。” “凭什么要我避着她啊,她是什么东西!给我等着,她不是想留下来当辅导员吗,我回去就跟我表舅说,就她这种人凭什么留在学校当辅导员啊?陈今,陈今,啊!” 公交车开过去时,陈今还探头出来朝她扮鬼脸“略略略”,气得白翎浑身发抖。 售票员看到了凶巴巴地怒喝:“不准把头探出窗外!那位女同学,你怎么回事?” 陈今坐回去,乖巧地朝售票员认错,说自己是看到同学了才这么激动。虽然售票员就专门坐在她旁边盯着,还说教了半小时,但陈今都没半点不耐烦。 车上的乘客看她态度端正,人长得也乖巧,就帮着说话:“她知道错了,年轻人嘛,知错就改,给她一个机会啦。” 到了下一个站,刚好是医科大学,十几个学生涌上来,售票员不得不挪位置,陈今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下来。 大学生城在北城区郊区,市里有一半的工厂开在南城区郊区,她每次回家,都是一次跨越榕市的“跨城行动”。 南城区郊区有一段路,两边都是工厂。再往前开,就到了桥西村,这里的房子修建得像是一个个水泥盒子叠到了一起,宅基地就那么多,但家家都起满了房子,租这边房子的多是郊区工厂的工人,也有市里工作但工资不高的工人。 南省重家族,一个祠堂宗族下的互相抱团做生意,年节不回来拜祖宗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陈今跟着妈妈过,但每逢家族聚会、祭祖这种大事,住桥东村的爷爷奶奶也会打电话叫她过去,喊十次能成功把她喊过去一次,但凡她回去,爷爷奶奶家就没不鸡飞狗跳的。 桥西村的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都管她叫“惹事今”。 公交车开过去,她还看到她爷爷奶奶家的那栋新贴了瓷砖的楼呢。 下午一点从学校东门出发,到桥东村村口时已经是四点半了。 她家离村口近,下了车也就走个三、四分钟。 桥东村现存的拢共只有十八户人,这全部都是姓陈的。 没错,陈今是跟着她妈姓的。当时出生时没上户口,还是她爸妈离婚后才上的,本来她妈要取个“念”字,但那时候给上户口的工作人员看岔了,上成了“今”。 要不然,桥西村那也想不出“惹事今”这么有指向性的花名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那两栋楼上面三层光秃秃的样子,建成后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铁栏围出来个院子,院子前头还建了间平房,那是家里开的小卖部,现在找三舅妈的外甥女田苗看店,每个月给一百块钱的工资,吃住都是在三舅妈家。 她家左边是大舅陈文强家,原来只有一栋两层高的精致小洋楼,在桥东村是独一份的存在。去年三月份,大舅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回来就把小洋楼给推了,重建了两栋六层高的楼出来,只装修了底下一楼的房间留给自家人住。 大舅家的两栋楼占地面积比她家的都大,原来的花园小院也没了。这件事是先斩后奏,等大舅妈知道后,两人吵架吵了两个月,差点就闹到离婚那一步了。 大舅劝她妈加盖楼层,当时也费了不少劲,她家里存了几年才存下来十三万,她妈是打算给她在市里买套房的。但大舅听到消息说政府在93年可能要在桥西村建工业园,虽然拆不到桥东村,但他们多建房,桥东村还能借着临近工业园的优势建房出租。 村里跟风加盖房子的还有6户,都是早有打算要盖新楼的。 那6家盖了新楼早就装修好开始出租了,只有陈今家和陈文强家,盖好的房子就放着,现在都没装修呢。 这也情有可原。陈今家剩她自己,平时还要上学,暂时没空忙活家里的事情。至于陈文强家,盖房花了不少钱,建筑公司那边的尾款被拖着,还得给工人发工资,钱不趁手,这里的装修就给耽搁了下来。 村里有人说他们两家是白浪费钱了。 “陈今放假了?”周大婶正在小卖部里和田苗唠嗑,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人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田苗起身看了眼,喊了声“三表姐”,然后道:“我二姨说让你今晚去家里吃饭。” “好,知道了。我先回去放东西。” 陈今是和三个舅和两个姨家的姐妹们一起排行才排到“3”的,大舅陈文强家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二舅家就一个表姐,三舅家一个表哥一个表弟。三舅是她妈的堂哥,三舅爸妈和她外公外婆是亲兄弟,走得近关系也好,和亲舅没什么区别。除了三个舅,陈今还有个两个姨,大姨是她妈的亲姐,二姨是她妈的堂妹。 整个桥东村,都是一个老祖宗分出来的,家家都有点亲戚关系,姓陈的内部都听团结的。年初她爷爷家那边想把她户口给迁回去,遇上她大舅那个暴脾气,差点就演变成桥东村和桥西村集体斗殴。 她亲戚很多,但也就集中在桥东村和桥西村了。在桥东村是“别人家的孩子”,在桥西村是“惹事今”。 嗐! 陈今从包里翻出家里一楼的钥匙,家里两栋楼中间只搁了一米宽,除了左边那栋楼的一楼是留着自家人住的,其他的全部都是用来出租的。 出租的房子也不是一直都能出租完的,有时候有人退租了,得等上一段时间才有人租进来。他们不可能花钱打广告,也没什么宣传手段,新租客大多是老租客给介绍过来的。 虽然她们这出租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租金便宜,但上班距离远,来租房的人就远不如桥西村的多。 自家住的这边一楼装了两扇门,开门进去,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公卫,客餐厅一体,特别宽敞。家里四个房间,她的卧室和书房是邻着的,主卧是她妈住的,里面的摆设还维持着原样,空着一间客房,大姨一家回来过夜就住她家里。 家里大到沙发冰箱,小到筷子调羹,都是她和妈妈商量着陆续添置的,有的用了好几年了。 以前不觉得家里宽敞,现在发现到处空荡荡的。 进门时顺手拍了下门口鞋柜上的白色小狗玩偶,它会发出“回来了回来了”的声音。 把行李袋拎到卧室里,然后去她妈房间在大衣柜最底下那层摸了一会儿,才找到可以往下按的机关,底层的木板就弹了开,里面是个长方形的铁盒子。 铁盒子里是她的家底,户口本、房产证、两份宅基地证,两本存折,一本存折在今年上半年陆续存了钱进去,里面现在有一万五,还有一本存折只进不出,从82年开始往里存钱,停在了去年十一月份,十年下来存了两万三。 她能用的也就这三万八了。 多盖出来的六层楼,三万八装修不完哦,而且桥西村的拆迁还是没风声出来,她怕装修出来了没那么多租客。 收拾了下家里,给换了新床单,陈今就去小卖部跟田苗对账,缺货了的要进货了。 平时田苗都是去陈今三舅妈家装了饭带到小卖部里吃,晚上八点才关店门回去。今天陈今让她提前把店关了,吃了饭再过来。 “二号楼住301的租户问新盖的楼什么时候装修,他有几个朋友想来租房。三表姐,家里的新房啥时候装修啊?” “没钱,先放着吧。”陈今说着回头道:“苗苗,你现在说话一股东北音。” 田苗叹气,幽怨地瞥了眼一号楼的方向,“一号楼204住了对东北夫妻,晚上下班吃了饭没事就出来小卖部唠嗑,把我给带拐了点。” “啧啧,一号楼现在住了三户东北来的了。”她都不敢想,要是这些人下班凑到一起,一号楼就要变成“东北味”了。 去隔壁周大婶家的果蔬店买了个大西瓜,沿着宽敞的村道走个五分钟就到了三表舅家。三舅家宅基地小,只起了一栋楼,前两年就盖到六楼了,所以大舅想怂恿三舅继续盖房也没地折腾。 三舅妈在厨房里炒菜,表弟陈永安在屋里玩小霸王游戏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下,激动地招手,“三姐快来!” 这套小霸王游戏机还是陈今的,是她妈见她不爱看电视所以给她买了游戏机,结果她不爱玩,便宜了陈永安。 “你和苗苗玩吧,我去厨房帮忙。”把大西瓜放冰箱里,陈今就挤进了厨房。 三舅妈没让她上手,说快好了。 “刚看到三舅扛锄头出门,去干嘛呢?” “看他的桃树呗还有啥?也不知道你大舅怎么想的。” 得,又一个被大舅忽悠种植桃树的。 “那几块空地是靠近桥西村,但人家桥西村拆迁哪可能拆到那头去?”想着跟在桥西村后头蹭汤喝?要她说啊,就是白费力气。 “对了,你家新盖的屋子什么时候开始装修?”三舅妈低头忙活,嘴巴也没个停歇,“你要是不够钱,家里还能借你一些。既然都加盖了,不能老空在那,浪费钱。好在你这学期不用去上课对吧?那还能在家里看着。不过啊,你要是有别的事要忙,就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也好帮衬。” “啊对了,你爷打过电话来,说村里开大会,让你回去吃饭顺便认认人。” “我又不跟他们姓刘,我不去。” 三舅妈瞪了她一眼,“干嘛不去?最近到处都在传桥西村拆迁的通知要下来了,你不姓陈但你爸姓刘啊,要是拆迁了,怎么也得有你一份。” 看来桥西村是真的要拆迁了啊。 陈今笑道,“这样啊,那我就去呗。” ------------ 3 消息 桥西村是大村,本地人的数量是桥东村的三倍多,更别提桥西村家家户户都建了楼房用来出租,租房的外地人一涌进来,桥西村的人就更多了。 而桥西村里的大姓是“刘”,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姓刘,村里的刘家祠堂都比别人的宽敞大气。 陈今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她爷爷的电话,让她明天中午一定要过去吃饭。还特意提了她那在省师范大学教书的爸也会回去,说一家人就得常联系才有感情。 真不怪她大舅一提到她爷就说是“老不死的”,活那么大岁数了,说的话都不过脑子。 她是二十二岁,又不是两岁,还需要个爸?癫的! 家里的钱不够搞装修的,陈今也就没什么事情要忙活,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就随便找了套运动服换上出门。 出去等车不好等,本来她想自己踩单车过去,三舅说天气热,要开摩托车送她。红色的、看起来贼重的摩托车,发动时都是“轰轰轰”的声音,她有次不小心碰了下刚停好的摩托车的排气管,烫得面部扭曲。 看她两手空空出门,向来老实好说话的三舅道:“去拿箱牛奶,要不就去买点水果。空手去,多不好看。” 陈今看看自己的穿着,不啊,她觉得挺好看的。 但她拗不过三舅,只能回头去自家小卖部拎了箱牛奶出来。见三舅要伸手接,陈今避过去,“我抱着就行。” 见三舅没执着要把牛奶给绑到车尾,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南省榕市附近的农村很少有种田的,不是种蔬菜就是种水果,采摘了送到市区去卖,比单种粮食更能见钱。从桥东村过来,公路两边有好几处果园和大型菜园,还有鱼塘。 七月的温度不是说笑的,出去爆晒一天能晒掉一层皮。陈今坐摩托车后面还撑着伞,热风呼呼地往她脸上招呼。这种天气开村大会,不知道桥西村的村长怎么想的,换成是桥东村的......算了,桥东村的村长,她光满爷就不是这种蠢的。 她都能想得到光满爷的那懒洋洋的模样和语气:“有什么事不能晚上不晒的时候说?” 车子停在桥西村的村口,陈今一手拎牛奶一手撑伞,“三舅,回去我等公交车就行,您回吧。” 三舅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等她走出去几步了还是把她喊了回来,语重心长交代道:“去你爷家不想说话,不说就是了。少跟你大舅学,动不动就说人家癫。行了,去吧。” 陈今:“......哦。” 现在说不学就难搞了。八零年到八七年那几年,她大舅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去南边特区工作,为了好融入,就学了当地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骂人的口头禅从“大颗呆”(大呆瓜)变成了“你个癫公,你个癫婆”。 最开始被大舅带偏的是大舅家的表哥表姐,但她天天跟着表哥表姐跑嘛,慢慢地也被带偏了。只不过表哥表姐们没糟心亲戚可以施展,所以显得她像大舅口头禅的亲传弟子。 目送三舅调头远去,左看看右看看,去近村头的垃圾堆,手里的“牛奶”甩了过去,轻飘飘的落下一个空纸箱。 不是她对桥西村有意见,桥西村的环境卫生真是令人堪忧,垃圾随便扔,有的排水沟堵住了臭烘烘的,村里的房子建得不美观。人也讨厌。 呐,她一进村,住她爷家对面的大婶们就看着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爷,奶。”陈今一进屋就喊人,至于屋里其他的亲戚,她就点点头略过去了。她爷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就这些亲戚拖家带口的回来凑热闹,伯父伯母姑姑姑父什么的就不说了,那些堂表兄弟姐妹一堆,不少还成了家,一年见不着一两次,她哪分得清谁是谁啊。 至于坐沙发上的她爸那一家四口,她更是懒得问。 至于有人问她怎么空手来,她不答反问:“你家工作的那几个买了什么好东西啊?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她都没开始工作呢,平时也没用他们老刘家的钱,凭什么给他们孝敬东西。她能来就算给面子了,买个锤子。 就她这样“目无尊长”的态度,在刘家的亲戚里都是出名的。但大家都还算识趣,知道她不待见他们,都不往她跟前凑。 但这次不一样,村里上午开了村大会,村长的意思是让大家这段时间把村里的卫生环境给整改好,还提到了市里真的要建工业园了。 虽然还没个正式的通知下来,但这会开得大家心潮涌动,个个琢磨起如果拆迁的话自家能拿到多少钱。 至于抓紧时间去建房的?很少,从四年前开始传政府要在桥西村建工业园开始,四年里能建房的宅基地都建得差不多了,还没建起来的,那就是缺钱的实在没法建了。 这不,这些早早过来去听了村会内容的亲戚,钱还没到手,已经琢磨着防范陈今来跟老爷子要钱了。 “陈今,爷爷都说让你把户口迁过来了,趁现在还没限制户口迁入,你还是抓紧办了吧。到时候还能分到一笔人头费。” 陈今看了眼说话的人,看着不太熟,貌似是她哪个伯家的堂哥。 就她知道的,这家里的房子和宅基地可都在她爷奶手里呢,不说三个姑姑家了,三个伯加上她爸四家,四个小家的人都不少,她三个伯可都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了。别看他们现在兄友弟恭的,要是真拆迁了,这些人都还有得闹腾。 可能她爸和后妈甩不下脸来争,但肯定不高兴。 “我怕我真迁回来了,到时候你得哭和你争家产的又多一个。” 陈今这话一出,好几个长辈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他们光顾着开心拆迁能拿钱了,但这个钱就那么多,要是分的人多了,那摊到自己手里的不就少了? 这么一看,自家四栋五层高的楼房,其实还不如那些只有一栋楼但人少的。而且这些人心里有计较: 家里起房子我出钱出力,还是长房,我就该拿大头。 我给家里的钱最多,我怎么都得比他们多吧? 爸妈平时在家是我们照顾多,应该我们拿大头。 家里四栋楼正好四兄弟分刚刚好。 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没说出来,但陈今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以后的热闹不会少。 刘老头这时终于发话了,耷拉着嘴扫了一圈回来的儿孙们,沉声道:“拆迁分到钱了,该给你们分的都有份。”看了眼坐小板凳上拆饼干盒的陈今,“只要是我老刘家的子孙,都不会少。” “小今也一样。” 陈今乐了,假装听不懂老爷子特别强调的那句“只要是老刘家的子孙”,笑嘻嘻地回:“那我提前谢谢您啊。” 她这不客气的样子惹来了好几个白眼。但陈今是谁啊,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地吃饼干,还问刘老太要饮料。不像其他孝顺子孙,他们是把东西送到陈老太面前,她是等着刘老太给送到她面前。 刘时笙看不惯,想开口教育,被老婆江子君给拉住,小声道:“你爸妈乐意惯着,你少管。”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儿子,眼神警告他们不准跟着陈今学。 江子君是在刘时笙离婚后才和他在一起的,自认没什么对不起陈今的,但凡是回来老家遇到,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打招呼的。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高校里的老师,平时收入也还不错,但想要生活水平再往上拔,那就没办法了。她娘家条件一般,公公婆婆以前拿着租金不止他们家,所以他们能得到的支持不算多。但现在村里传出拆迁的消息了,老家这里四栋楼出租,还有在村里的田地,凑一起应该能拿好几百万。不说多的,分个二、三十万给他们,都够他们小家换套大的房子了。 榕市是南省省会,市区的房价年年往上攀,他们是占了时代的便利,才买到了一套四十平的单位房。 现在大家都向往把孩子送出国深造,要是分到多的拆迁款,他们也打算把孩子送出去镀金。 刘老头问起陈今毕业工作分配到哪个单位,陈今就说还不知道。 “那你得好好想想了,多和学校老师领导沟通,能去好单位自然是要去好的。你在桥东村那头的房子啊,找个人帮你管着收租,还有两份收入,足够你花用了。”刘老头还乐呵呵道:“要是你分配的单位好啊,爷爷给你买套市区的房。” 刘老头这话一出,刚刚朝陈今翻白眼的忍不住出声了,不高兴道:“难道我们没有好单位爷爷就不给我们在市里买房了?” 刘老头心情好,大手一挥,“给,都给买。” 三个姑姑家的表哥表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就几个堂哥堂姐看起来不太满意:凭什么给姑姑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也分啊,还有陈今,都不姓刘,平时喊她来都不来,现在有好事了就巴巴地跟过来。 但他们不满意也没办法,别看陈今出生没多久她爸妈就离婚,她也跟着被带去了桥东村,和家里人关系很淡薄。但谁让陈今学习好呢,老刘家就她读的大学最好,刘老头觉得她争气,以后分到大单位有前途。 就算现在也有好大学毕业出来分不到好工作的例子,但老一辈的人就那样,觉得读书人高人一等。 大家由陈今联想到了刘时笙和江子君生的那两双胞胎,女儿进了师范大学,儿子进了医科大学,目前都是刚读完大一。老头子不会在分钱的时候偏心给他们家吧? 偌大客厅里的众人心思各异,唯有陈今最自在,该吃吃该喝喝。 没多久,村里有人来通知去祠堂那吃饭。从村头走过去,有好几家的人陆续加入进来。 陈今混在人群中,听了不少关于拆迁的消息。 “这次是真的要拆了吧?” “我看有八成是真的,你没看上星期好几拨人在附近转悠,那都是开着单位公车的。” “东边那头的地也有人带着东西去测量呢,肯定错不了。” “这个通知一天没下来,我这心就一天定不下来。” “定不下来啥?又是你家宝源对象的事吧?就算拆迁没成,你家现在收租也不差了,我看啊,人家姑娘心大呢。” “啊呸呸呸,什么就算拆迁没成?这个拆迁必须成!待会到祠堂那边我多给老祖宗上几炷香。这事啊,必须顺顺利利的!” “对对对,我说错话,啊呸呸呸,祖宗保佑,可一定要拆啊。” 钱还没到手呢,这些人已经开始规划起怎么用这笔钱了,陈今觉得还挺有趣。要是真的拆迁了,她得多跑跑桥西村,肯定天天都能看热闹。 “哎。”有人挤了过来,碰了碰她手臂。 陈今抬头一看,是她三姑家的二表妹蓝美瑛,在刘家,她也就和蓝美瑛关系还算可以,不算好,但过来走亲戚时能一起说说话。 她刚刚在屋里就没看到她。 “我不想来的,被我奶奶送了过来。”蓝美瑛小声道。反正她就是个外孙女,自己也不出众,在外公外婆眼里比不上哥哥姐姐和妹妹讨人喜欢,但她奶奶非说来了能分一点是一点。 “都不一定能拆迁呢,高兴得也太早了。” 陈今赶紧嘘了一声,让她别说了。 人家村里现在正在兴头上,你说些扫兴的话,人家不得骂死你?她以前来是爱闹腾了点,但那都是她占着理了才闹腾。 拉着蓝美瑛挪到了人群外,“你还在服装厂工作?” 蓝美瑛初中成绩太差,初中毕业后先是在家待了两年,然后才进了私营的服装厂上班。其实她也就比陈今小一岁,但已经工作四年了。 蓝美瑛闷闷地看了她一眼,“也就只能在服装厂做着先了,等以后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工作吧。” 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挡着嘴小声道:“我攒着钱,以后打算去弄个衣服摊子。” 陈今惊讶地看了眼向来胆小怯弱的蓝美瑛,触及她眼里闪烁的亮光,认真道:“可以的,你先工作攒攒钱。而且你在服装厂工作,对衣服也有了解,在厂里拿货出去卖也不怕被坑。” 得到陈今的肯定,蓝美瑛更高兴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厂里去加班,赶紧把钱给攒起来。甚至还想着,要是外公家真的拆迁也好,说不定她真的能分到一点,那她就有足够的本钱了。 还没走到祠堂呢,身后轰轰轰的摩托车声,好像还有人喊她? 陈今回头一看,是她三舅。 不是和三舅说了她下午自己坐车回去吗?而且她才来一个小时,才准备去吃饭呢。 三舅笑得也太开心了吧?三舅是好脾气,但也没笑得这么傻过。 “三妹,三妹!赶紧的,跟我回去!哈哈哈!哈哈哈~” 陈今一脸复杂:三舅这样真的好傻。 听到声音的人也回头看,刘老头背着手,眯着眼看了看,认出人后,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小今才来,着什么急把孩子喊走啊?这全村一起吃饭......不行,我去说他去。” 陈今的那几个伯父伯母看在眼里,满不在乎。他们觉得,陈今舅家那边不让陈今贴过来才好呢,省得来分他们老刘家的钱。 “她三舅,村里刚要开席,你也留下一起吃了再回去,小今她......” 三舅停了车又着急忙慌地调转车子,一个劲地招呼陈今上车,“改天吃,村里有事,三妹现在就得回去了。” “啥事这么着急啊?” 三舅挠挠脸,嘿嘿傻笑,“上面通知下来了,我们桥东村要拆迁了,嘿嘿嘿。” “什么???” ------------ 4 通知 桥东村拆迁? 通知下来了? 桥西村的人一脸茫然,刘老头皱眉,“她三舅,你听错了吧,是桥西村拆迁才对吧?” 但看着陈今三舅一个劲的嘿嘿傻笑,他预感到不妙,心里有些发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问:“是哪来的通知?上面怎么写的?” “市里盖了章的通知,村长已经接到电话了,拆迁办的人下午过来发公告、做评估,已经从市里出发了。哎呀,再说就来不及了,我先带三妹回去了。”三舅急吼吼的,“三妹,快上车!” “啊?哦,哦!”陈今被三舅带来的消息砸得脑袋晕乎,被身边的蓝美瑛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蓝美瑛又为她高兴又失落不是外公家拆迁,“陈今姐,赶紧回去看看吧。” “嗯嗯。嘿嘿。”陈今被三舅传染了傻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个横跨腿就坐上了摩托车,“三舅,好了,快走快走。” 嘿嘿嘿,桥东村要拆迁啦? 啊啊啊!她可是有两栋楼的人! 哈哈哈~天啊天啊,她是不是要做暴发户啦? 轰轰轰的启动声,尘土飞扬,也拦不住陈今和她三舅的咧嘴傻笑。 “哎,哎!她三舅,通知上有没有写我们桥西村?” 车子已经启动,桥西村的男女老少跟着追了几步,三舅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我不知道啊~”带着陈今嘿嘿傻笑扬尘而去。 被尘土扑了一脸的桥西村众人惊疑不定,和旁边的人对视:真的假的?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拔腿往祠堂跑。 “村长!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净乱说!祖宗勿怪。”一个一脸精明相的五十多岁老头板着脸走出来,等人跑到跟前,还训斥人乱说话。 “刚刚,刚刚桥东村的人过来说,他们村收到拆,拆迁通知了。拆迁办的人下午就过去。” 刘村长眉头紧皱,“桥东村的拆迁通知?你确定是真的?”很快又肯定道:“不可能,要是有拆迁通知,我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桥东村可是比我们村还要往里面。”怎么都不可能拆迁到那头去。 刚刚听到陈今三舅的话的村民也陆续赶来,有人就道:“是陈今舅舅来说的,估计是真的。” 刘村长:“陈今又是谁?” “刘大根家时笙前头的那闺女,陈文芳离婚后把她给带回桥东村养着。”哎呀,这个不重要,说话的人着急道:“要不安排人去市里打听打听?陈今她舅就知道桥东村下了拆迁通知,说不定这次拆迁范围大,划到他们那边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但心里直打鼓:今早开会才说了市里要在他们桥西村建工业园,现在怎么成了桥东村要拆迁了? 开会后对拆迁补偿款讨论得激烈,甚至还有人跟自家人吵得面红耳赤,现在大家都吵不起来了。要是拆迁没成,没钱吵啥吵? 刘村长还算理智,立刻叫自己儿子开摩托车去市里跑一趟,自己也赶紧往家里赶,他得给在市里上班的女婿打电话了解情况。 小跑回家时脸色铁青:说好的是拆桥西村啊! 村里人都顾不上一年难得一次的“村饭”,紧跟着村长去听消息。 刘老头一家人人都脸色难看,要真的是只拆桥东村没拆桥西村......一细想,陈今如今就剩她自己一个人,陈芳给她留的楼房、果园......嘶,那可都是她一个人拿着啊。 刘时笙和江子君的心情是最难受的。 陈今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也都想到了在家里对陈今说的那些话,还有以前和她经常不对付......他们现在都默默祈祷,希望陈今舅舅带来的消息是假的。 ~ 摩托车开上大马路,被晒了好一会儿,陈今才想起来她的伞落在爷爷家里了。 陈今再再再次跟三舅确认:“真的收到拆迁通知了?上面写的是桥东村?” 三舅不厌其烦地大声地回她:“真的!就是我们桥东村!” 七月中午的太阳晒得猛,路边的草都给晒蔫了。但她现在心里好像装了台风扇,对着她呼呼呼地吹。 啊,大太阳晒得好舒服啊!今天的天真蓝啊!云真白啊! “嘿嘿嘿~”甥舅二人齐齐傻笑。 摩托车开了二十多分钟,比平时开得快了一些,拐进村里,静悄悄的。三舅没停在他家门口,而是直奔村长家。 村长家门口停了五辆摩托车,还有一辆半新的面包车,屋里传出阵阵惊呼声,有几个大嗓门的“哈哈哈”。 陈今一下车就小跑进去,一看,在市区上班、平时没大事就不回来的几位叔伯都在。 今天可是工作日呢。 “陈今回来了,哎呀,你三舅和你说了吧?我们村要拆迁啦!陈今你家房子盖得刚刚好啊,哦哟,那得拿多少钱哦。”陈今家两栋六层的楼拆了能拿得多,说这话的婶子只有一点点羡慕,毕竟她家的楼房不够多,但是她家宅基地大啊! 还有人懊恼今年没听陈今大舅的话多盖房子,那会儿谁想得到啊,这个拆迁说来就来。 也不是没人想赶紧回去看看能不能加盖,但村长陈光满把有这些念头的人都给骂了。 “我看你们是便宜没占够!当拆迁办的人是傻的?原来盖的和新盖的能分不出来?谁别想给我动歪心思!加盖还能加多少?赶紧拆了赶紧拿钱。看看桥西村,我看就是他们加盖太多了,人家才跳过他们选了咱们这,谁要是敢出幺蛾子耽误大家拿钱......” 陈光满不仅是桥东村的村长,也是这一支陈姓的族长,他发了话,村里的刺头都得给他面子。 再说了,大家也想早点把拆迁款“落袋为安”,恨不得现在就给打款。 陈今看了一圈,然后走到三舅和三舅妈旁边,“大舅和二舅他们知道消息了吗?” “打电话说了,他们正赶回来呢。” 三舅妈虽然不像三舅那样傻笑,但眼里的光是blingblingbling的刺眼。 三舅妈突然收起了笑,拉着陈今往外面走,提醒她道:“这次拆迁除了咱们村,就是那头的木塘村。我问过村长了,桥西村没在拆迁范围里。” 哈!桥西村居然没拆迁!今早还开村大会搞村饭,高兴早了吧! 想想在爷爷家听的那些阴阳话,此时她只想叉腰地哈哈大笑:她自己就能给自己买房! “我和你说,你家里的证件都给收好,你爸那头的亲戚过来,你就早点躲开。家里那些东西都是你外公外婆和你妈攒着留给你的,刘时笙刚考上大学就嫌弃你妈没文化,老刘家的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你的拆迁款要是给他们分一份,你妈都要从地下蹦出来打你。” 她回来那天,三舅妈劝她去桥西村吃饭时说他们那边拆迁就得过去占一份,但换成是自己村这边拆迁了,三舅妈就不准她让他们占一份了。 是挺两面人的,但做人嘛,大多都是站自家人的利益那头的。 陈今自然也是。 “您放心,我就是一只铁公鸡,肯定不给他们占一分便宜。” 三舅妈说得没错,她要是敢拿家里拆迁的钱给她爸,她妈说不定真的会气到从地底下蹦出来揍她。 本来呢,陈刘两家是早早说好了亲事,年纪一到,陈芳和刘时笙就结婚了。结婚第二年,陈芳怀孕,刘时笙因为有个公社书记的姑父而被推荐去外省读工农兵大学。这一去,看到了外面的进步青年,就看不上只有小学文化的陈芳了,还爱上了同校的江子君,回去闹着要离婚。 刘家人也不做人,不劝着刘时笙扛起自己的责任,反而劝陈芳同意离婚,为了达成目的,刘老太和几个妯娌姑子轮番又骂又哄,陈芳受不了就离婚回娘家去了。但陈家人也不是吃素的,过来打砸了一遍,还要去举报刘时笙,但都被压了下来,还连累了原本在公社上班的大舅。 不过,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打扰,也就不像以前一见面就一股火药味。尤其是这几年,刘老头常打电话来叫陈今过去吃饭,家里长辈不想她夹中间为难,见面了也能点个头。当然,她的暴脾气大舅除外。 不管怎么说,她手里的一分钱都不会给刘时笙! ~ 村长就知道有拆迁的通知下来了,但具体拆迁的范围和拆迁补偿条例,他都是一概不知的。不像桥西村的村长,这几年净琢磨拆迁补偿是怎么个补偿法。 拆迁办的人和大舅、二舅是前后脚到的村子。 哦不止,还有桥西村的村长也跟着来了。 陈光满麻利地把拆迁办的人给请到了村子中间的祠堂那边去,村里的人自然也是跟着过去。陈今被委任做记录,把拆迁办工作人员说的事项给记下来。 祠堂原来是个四进的院子,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倒塌了大部分,剩下二进院的一间正屋和左边的一间大厢房,都被重新检修过。正屋里供的陈家祖宗,厢房那堆放村里的杂物,大多是些淘汰下来的桌椅。 祠堂门前的两边有一大块晒场,两边种有大榕树,这些树的年龄和祠堂的年龄差不多。 都不需要陈光满吩咐,村里的男人自觉地去厢房搬长条板凳和两张桌子出来,从里面翻出来块破布,去附近村民家里拎一桶水过来给擦拆迁办工作人员要坐的桌子,至于村里自己人?大家都不在意凳子脏不脏。 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文件,都快盯出无数个洞出来了。 “村里人都来齐了吧?” 陈光满踩到一块大石头上扫视过去,“有几个在工作的联系不到人,十八户,每户都有人在。” “行,每户都有个代表就行。”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拿起几张纸,清了清嗓音,“各位村民同志大家好,我是拆迁办的江为民,下面由我给大家解读关于桥东村拆迁的公告......” 前面的江主任先是念了一遍公告内容,又把公告内容里的相关事项一条条地给大家解读。例如拆迁范围、拆迁补偿。 陈今虽然是坐在底下,但陈光满特意让人也给她安排了张桌子,她的笔刷刷刷的,江主任讲一句她就给记一句。 有些听不明白的,村里人还会举手提问。 桥东村的人越听越激动,而坐在最后面的桥西村的刘村长和几个桥西村村民,在听到拆迁范围是桥东村和木塘村时,他们的心已经拔凉了。 开完了会,拆迁办带来的公告就交给了村长。发了公告,明天开始,就会有人过来划拆迁范围的线,组织专家过来进行具体评估。 一直到拆迁办的人走了,桥东村的人仍像是脚踩棉花似的,飘飘的。 “哎呀哎呀!”大舅又兴奋又不敢太高调,回到家了才放肆大笑。 大舅、二舅、三舅家的所有人加上她,都聚到了大舅家里。 三个舅妈难得有能坐下来聊的共同话题。她和兄弟姐妹们也凑一块说话。 屋里一连串的“没想啊”“这谁能想到啊”“砸大馅饼了”“哈哈哈”“嘿嘿嘿”。 接着,大家想到了最关键的事,纷纷让陈今按拆迁办江主任说的赔偿标准估算能拿多少钱。 大表哥陈永诚搬出张书桌,二表哥陈永信挪来一张凳子,表弟陈永安递来计算器,三表哥陈永飞也手拿一个计算器验算。表姐陈婷和表妹陈嘉像左右护法一样站在陈今身后。 大舅陈文强最沉不住气,叉着腰凑个脑袋过来。大舅妈何静娴是全场最淡然的,噙着微笑端坐在沙发上。 二舅陈文华有在气象局喝茶看报多年的养气功夫,悠哉游哉地时不时来看一眼。二舅妈刘娟平时端得住,但现在心里着急,在旁边看了会儿,凑过去把她闺女陈嘉给挤开了。 三舅陈文康搓着双手等结果,三舅妈韦秀荷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她识字不多,觉得凑过去也看不出什么来。 还有大嫂孟琳,想看,但才一岁多的儿子闹腾。 “这么多?!三妹你没算错?”二舅妈惊喜到破音。 三表哥哒哒哒地把陈今列出来的数目验算一遍,“可能有点误差,但基本就是这么多。” “多少多少?” “哎呀,你们倒是直接说个数出来啊!” ------------ 5 赔偿 拆迁补偿的方式不只一种,可以选择全部要现金,要现金的也分一次性给完还是分期给,也可以选择要房,还可以既要房也要钱的。还有户钱、奖励金、装修费、转租费、地上物补偿等等,明目繁多,陈今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与拆迁相关的专业词,估算也只能是按个大概估算。 像她家,是有两份宅基地证的。一份是她妈离婚回来后在村里立户申请的宅基地,这块地就是现在的家,还有一份是外公外婆留给她妈的,是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在祠堂再往后走几十米的地方。 大舅去特区打工挣钱时,三舅和三舅妈也跟着去,大舅妈自己在市区租铺子倒腾特区那边的衣服来卖,而二舅和二舅妈是在市里工作不住家里。当时大舅、三舅家的五个娃留家里,外公外婆身体也不好,都是她妈一个人忙上忙下,外公外婆也是她妈伺候走的,所以说,外公外婆的老房子留给她妈,几个舅和舅妈都没意见。 这两张宅基地证上的面积都三百平了,要是选择按户口来补偿,她家就她一个,还是算了。她家还有个小卖部,不知道算不算经营性质,隔壁周大婶提问了,江主任说果蔬店算是经营性质,那会提问的人太多,她又忙着做记录,都没来得及问。 但家里两栋楼都是六层,并不是每层的补偿价都一样,要看是不是合规,这个她就判断不出来了,得拆迁办的人来评估。 她家的果园还有田地也有补偿,尤其是果园,大半是种了十年以上的荔枝树。这也要看人家评估,她就按低档的来估算。 七七八八的,一算,她能拿几百平的房子,还有起码上百万的补偿款。 计算器按得哒哒响,她面上还算淡定,但心里早就忍不住嘿嘿嘿地傻乐了。 大舅家人多,光人头费也能拿不少。三舅家承包的地多,这也是一大笔。只有二舅家比较少,他们一家三口的户口都不在桥东村,但有块地,是外公外婆在时分家划给他的,就在老屋旁边,那上面就两间土砖屋。 当时分家,大舅、大舅和她妈跟村里申请的新宅基地,兄妹三个给分到了村头这边,其实要是申请村尾那头,能申请到的宅基地更大一些。毕竟桥东村人少,改开后还有人往几个大都市跑,相对临近的桥西村和木塘村,可以说是地广人稀。 “呀!亏了!”三舅突然拍了下手,神情懊恼。 “咋了?”大家纷纷看向三舅。 “西边那一片种桃树的地没划在拆迁范围里!”三舅哎呀哎呀了几声,“早知道我就不费那个劲折腾了。” 三舅妈平时没少因为他去倒腾那些桃树给他白眼,现在倒是豁达,安慰他道:“没划就没划,能轮得到咱们拆迁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二舅妈原本有些不高兴的,这时也被三舅妈的话给安慰到了,“是啊,有得拆迁款拿就不错了,做人要知足。”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点郁闷。 三兄弟加上外甥女家,四家里就她家能拿到的最少,比起其他三家能拿到的,他们的就是洒洒水。 “有一块地的补偿也够多了,正好我们想给嘉嘉买套房。”二舅妈说着就笑开了,她就陈嘉一个独生女,去年才考上了南大,家里攒了一笔钱想着先按揭买套离现在单位房近的房子。现在好了,她决定去市区挑个好的小区,买上两套邻着的,以后和女儿离得就近了。或者不要现金补偿,他们置换房子也可以...... 二舅妈说到买房,家里的其他长辈也心动了。 也就大舅和二舅在市里买了房,二舅家买的单位房,面积小但他家人也少。而大舅也只买了一大一小两套房,小的那套现在给大表哥夫妻住。就是因为大舅拿钱重建了村里的房,不然大舅妈是打算今年再买套房子的。算是阴差阳错赚大便宜了。 看到陈今列出来的她家的补偿款,表姐陈婷羡慕得都快眼红了。本来大家都能拿到钱挺高兴的,但二婶一句要给陈嘉买房,陈婷就开始想别的。 姐妹几个,陈嘉是独生女,陈今更是户主,拆迁拿到的都会全给到她们身上。而她家里,上头两个哥哥,也不知道爸妈能给她分多少。 有些念头一旦起了,就会朝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方向狂奔。 在外面上班、打工的,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都往回赶。桥东村全村现在是一张大馅饼往他们头上砸。 到了下班的时间,陆续回来的租客也听到了桥东村要拆迁的消息,具体搬迁的消息还没定下来,但估计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村里人是高兴了,但他们可就难受了,眼看着别人要发达了,而自己还得重新找房子折腾。他们再租房就得往桥西村或者郊区的民房去,那些地方是离他们上班的地方近了,但租金也贵了一倍,而且环境还比不上桥东村。 有讲道理自然能理解房东,不讲道理的那些开始试探房东的底线,问不给租了怎么赔偿他们的损失。 除了大舅家没房子出租的,其他有房子出租的都遇到了想占便宜的无赖。 从在三舅家吃饭出来,陈今就被家里的租客堵在了半路上。 “小老板,突然就说要我们搬走,现在可不好找租房啊,怎么都得给赔偿吧?!”一个凶巴巴的男的直接冲了过来,看架势像是要和陈今打架似的。男人身后也跟着十几个人,都是在她家租房的,只有三个跟着起哄,其他人都是跟着,但不说话。 陈今冷笑了声,什么赔偿不赔偿的。现在才下了搬迁的公告,什么时候搬都没定下来。再说了,他们这租房都没搞什么合同,来租房就是押两个月租金,再每月交租金。 不就是看她家就剩她一个了,以为她年轻好欺负就想凑过来占便宜?做梦呢!也就是她平时不常在家,村里人也都是夸她聪明、乖巧,才让这些人对她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凡他们去桥西村打听打听,就知道她“惹事今”的花名不是白来的。 陈今双手叉腰,“首先,我没说让你们现在搬走。村里谁和你们说现在就搬啊?把人喊出来我看看?其次,你们从现在就可以考虑找新租房了。最后!你们的押金会全数退回,你们这个月内搬走,这个月的租金也给你们退回去,这个月内不搬的就不退,下个月开始,住多少天就收多少天的租金。” “你们好些是我们家的老租户了,以前我妈在的时候没少照应你们,有困难交不上房租的还给你们缓一两个月,家里的水果蔬菜也没少送你们,做人可得有良心!别说我做人不厚道,这个月搬走的,我另外给补二十块搬家费。你们自己考虑吧。” 跟着来的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最开始说话的男的被她说得泄了气,还想再争取,被陈今直接打断,“你想闹事,最好也想想清楚,我们陈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在她家地盘上闹事?今晚就能把人给打出去。 “你们干什么?”田苗听到声音,出来一看陈今被人围起来,心头一凛,抓起靠墙的扫把冲过来,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这有人想闹事!” 一喊,村头住得近的几家大人就跑出来了,尤其是还在三舅家待着的几个舅。 周大婶来得最快,拎着长扁担边往这走边骂:“我看你们是吃太饱来欺负我们村的人!” 周大婶的威名全村皆知,号称打遍全村无敌手。有爱占小便宜的租客去她店里买东西讨价还价都会被她骂到不敢吱声。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啊。” “对对,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热闹的。” “我没想闹事啊,就是过来问问房东拆迁的事,换租也得要时间找房不是?”刚刚还凶巴巴的男人眼见拎着棍子跑来的村里人越来越多,人也被吓住了。 和他一同租在桥东村的同事吃饭后就来找了他说重新找租房的事,同事一来就抱怨了一通房东没给准话,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押金,到时候临时让他们搬那就麻烦了。但同事租的是周大婶家,他们只敢试探性地问问。 他想着他的房东就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还读着大学呢,读书的年轻人脸皮最薄,他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拿点赔偿。反正两栋房子,就这赔偿全是小姑娘一个人的,分点出来也没多少。 但他没想到人小姑娘说话条理清晰,根本就不怕他闹事。动静闹大了,还把村里人给吸引过来。人家村里人自然是护着村里人,他哪里还敢继续闹下去? 大舅他们带着四个表哥表弟一来,陈今身后就站了好几个男人,对面的几人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周大婶的扁担都快戳到男人的脸了,瞪着眼骂道:“不是啥不是?欺软怕硬的龟儿子,看陈今好脾气就想闹事是不是?敢在我们老陈家地盘上欺负人,你是不知马王爷几只眼......” 还有听到周大婶声音的其他家也有人过来看了,陈光满小跑过来时看到情况大松一口气,转头就是一巴掌抽在自己大孙子的后脑勺上,“传话都传不准!” 他和老支书正讨论着事呢,大孙子着急忙慌地跑回去说村头几户人和一帮租客打起来了,拎棍带棒的。吓得老支书手都颤抖了,他也赶紧跑了过来。 跑来的路上一直在念叨:“祖宗保佑,别出事啊!” 他就怕村里人一拆迁就发飘,到时候出点事,上头发怒了,他们落不着好。 结果,就这? 没打起来就好。陈光满拍拍胸脯缓了缓气,上前去把周大婶的扁担给拍开,一问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换成是平时,他肯定是要帮着陈今说话的,孩子既是自己人又占理,没道理不帮啊。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多事,好声好气地让租客回去考虑陈今给的方案,然后对租住在其他家的租客道:“拆迁的事我们也是今天下午才收到通知,还没来得及考虑大家租房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拆不了,你们和房东协商好。不过呢,我建议大家有空了就去看看房子,早点租下来。也不用担心押金不退、多出来的租金要不回,有这种事,你们尽管去我家找我。” “行了,大家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吧回吧。” 等人散了,陈光满瞪了眼周大婶,把周围的村民招呼过来,道:“你们别等着挣这一两个月的租金了,劝租客早点搬走,也省得清净。” 看了一圈,重点盯住以抠门出名的陈三婆,“学学三妹,这个时候大方一点,把租金押金给退了,补点搬家费,你好他好。” 陈光满还有事要和老支书商量,说了几句就往家走,边走边骂大孙子。 陈三婆撇撇嘴,嘀咕道:“三妹读书人不知道挣钱难,这个月都住十天了还给退租金,还要倒贴二十块,一个月租金才五十,拆迁款没到手反倒先花钱......” 陈三婆的儿子儿媳妇都不吱声,反正他们说了也没用。谁让他们家里的宅基地、房子都是落的他们爹妈名下呢。 大舅他们送陈今回去,二舅道:“三妹去收拾东西,你一个人住家里不安全,先搬去你三舅家住几天。” 三舅一想,就说让她去和田苗挤一段时间。大舅和二舅两家人都是有工作的,说不准每天还得跑市区,还是住在三舅家最稳妥。 陈今心里知道好歹,她一个姑娘在家里不安全,万一有人起坏心思,她防都防不过来。回家收拾了常用的洗漱用品,把家里的现金、存折和各种证件都给带上,跟着去了三舅家住。二舅一家三口则是去了大舅家住。 第二天早上就有租客来找陈今,说这个月退租。陈今也爽快,“我最近都在家,你们哪天搬就哪天来找我,押金、租金和搬家费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得了准信的租客放心了,说明天休息就去找住的地方。 陈今家两栋楼总共有五层出租的,每层都隔出来七间房,都是带小厨房和卫生间的大单间,这是大舅给设计的,说这样好管理,各家打扫各家的卫生,水电都是按户来。要是像桥西村的有些出租房,厕所和厨房设在走廊两端,水电都不好分,公共卫生就脏兮兮的。 这五层楼现在有三十一户租客,陈今一早上在小卖部待着,就有二十三户来和她说了这个月搬走,包括昨晚朝她要赔偿的男的。剩下的那八户没来找,但陈今猜他们肯定会抓紧时间在这个月内搬出去的,就连来和她确定这个月搬走的那些人,大概也会拖到这个月最后几天才走,这样就省下了一个月房租。 这些都是小事,陈今也不在意。最好是他们和和气气地来,也和和气气地离开。 早上十点,拆迁办又来人了,拿着测量工具比比划划,还有人来拍照。 陈今的两个姨收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 6 占便宜 陈今的大姨陈芸和她妈是亲姐妹,在西城区的服装批发市场有三个档口,专门做服装批发生意,大姨夫顾顺发则是和家里兄弟开了间饭店,两人就只有表姐顾敏敏一个独生女。 二姨陈葵和三舅才是亲兄妹,她身体不好,没生有孩子。 妈妈这一辈的几个兄弟姐妹关系都不错,所以她这一辈的孩子都常放一起养,像大舅和三舅,就把家里孩子都交给她妈管着过。她的排行是和三个表姐妹一起排的,上头两个表姐,下头一个表妹,家里人喊习惯“三妹”了,村里人也跟着喊。 陈芸一来就到处找“三妹”,陈文强喊她坐下吹风扇吃水果,陈芸左看右看没见陈今,“三妹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她不在家能行?” 陈文强都习惯了大妹总是一副急慌慌的样子,“村长和老支书喊她去做事,你有事找她啊?”最后一句也就是随口一问,但心想陈芸能有什么事找陈今? 陈芸一看,几个哥嫂和堂妹都在,除了大侄子,其他侄子侄女都不在大哥这,开门见山道:“家里要拆迁了,爸妈留下的老房子那怎么分?” 大家蓦地转头看她,个个神情不一。 陈文康和韦秀荷、陈葵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兄弟姐妹间关系好,但他们是隔房的了,伯父伯母留下来的老房子,和他们肯定是没关系的。 韦秀荷有些不高兴,陈芸一回来就问老房子,谁不知道这个房子当时早就说好留给三姑陈芳了,现在陈芳走了,自然是给陈今了。陈芸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他们家和陈芳、陈今关系最好,看陈今和看自己家亲闺女似的,韦秀荷就看不惯陈芸了。 “那房子啊,伯父伯母走的时候说了要留给陈芳,那时候都给改到陈芳名下了。去年陈芳走了,自然是都留给陈今的,年初的时候,村长还叫陈今回来开了证明,把宅基地和房子都给划到了陈今名下。” 陈文强是做生意的,陈文华是混单位的,两人都听出了陈芸的言外之意。 竟然打起了老屋的主意?! 何静娴和刘娟两妯娌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轻笑,她们两个当儿媳妇的都没想着去争爸妈留下的屋子,反倒是嫁出去没伺候爸妈走的大姑子想着要争。也真是好意思。 陈今眼见能分一大笔钱,她们说没有一点眼红那不可能,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足够花用一辈子的财富。但她们不是没良心的,当初家里两位老人什么情况,她们心里清楚。更何况,何静娴以前和陈文强忙着挣钱,三个孩子都是扔给了小姑帮忙一起管的。 陈芳人走了,但这茶还不至于不到一年就凉了。 陈芸蹙眉,看亲哥亲嫂都不吭声,就知道他们的态度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但要说让她什么都拿不到,她是不甘心的。二哥同样是户口迁走了的,可爸妈也给他划了块宅基地,合着亲兄弟姐妹四个,就她一个什么都没有? 何静娴端坐着,淡淡地瞥了陈芸一眼,“老屋的宅基地和房子早说好了给陈芳的,村长、老支书当时给做了证,你那时候不也同意了吗?” “东西该是谁的就谁的,没什么好说的。” 兄妹几个脸色都不好看,刘娟左瞧右瞧,笑了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大姑是担心三妹年纪小拿不住钱吧?她没爸妈能靠,咱们做长辈的担心也正常。” “不过陈今也准备工作了,读了几年大学,怎么花钱她心里也有数。昨天有租客要闹事,三妹就处理得很好,我看啊,她拿了钱也不会乱花。” 韦秀荷赶忙附和道:“那是肯定的,陈芳走了后,家里的房子出租、小卖部还有果园,三妹经常回来打理,什么都安排得好。” 这些人一人一句,让陈芸都不好继续开口了。气得她眼都红了。 他们说得轻巧,那是因为他们个个都能拿到拆迁款,就只有她什么都拿不到。一时间悲从中来,想着要是爹妈还在,怎么也会有她的一份。 就连堂妹陈葵,哪怕她拿不到桥东村的拆迁款,但陈葵婆家是木塘村的,人家那边也拆迁。 越想越委屈,亏她平时没少给陈婷、陈今和陈嘉三姐妹送衣服,尤其是陈今,因为是亲妹妹家的孩子,和她家敏敏都是独女,她念着陈今没父亲可依靠,送的东西就比给哥嫂家的侄女多。 现在好了,只等拆迁款下来,她们个个都摇身一变成富家小姐了,反倒是原来条件最好的她家成了垫底。 他们都难的时候有真情,现在他们都准备暴富了,和她就没真情了,开始计较起来了。说小妹伺候爸妈走的所以该拿老屋,难道她这些年没帮衬过他们?发达了就想甩开她,怕她要分一杯羹。 陈芸只觉得心寒。冷哼一声,扭头就走,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陈文强和陈文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老屋确实该是陈今的不能分,但兄弟姐妹几个,就陈芸没有份,他们也为难。 刘娟打断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沉思,道:“也就是现在赶上好运气拆迁了,陈芸才想着回来要分老屋。那她怎么不说她那三个大档口?” 陈文强和陈文华听到大档口就清醒了,刘娟继续道:“那三个大档口是婆婆卖了祖传下来的手镯买的,大哥和文华、陈芳都没用着,陈芸说要做服装批发就要了三个档口做生意,后来给了钱,档口就转给她了。那时候一个档口才一千块,现在呢,十几万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升值了那么多,我们也没去找她要钱,她现在也好意思来找老屋?” 兄弟二人沉默了。 陈芸要把批发市场的三个档口转到她名下时,已经是买下档口的第四年了,档口的价值翻了好几倍,但陈芸是按最开始的购入价给的钱。只不过那时候爸妈没意见,他们也不出声罢了。 “算了,不说她了。”陈文强捏了捏鼻梁,他大妹向来就是这样的,强势,还得家里人捧着她。可就算再捧着,也不能什么便宜都是她占了去。 “木塘村那也贴公告了吧?你们那人多,拆迁难度比我们这难多了。” 木塘村是级大村子,人口将近有两千,里面还分有好几个姓,不像是桥东村,整条村都是姓陈的。木塘村内部的矛盾不少,大概是十三年前有一次村里斗殴比较轰动,真刀实抢拿出来,83年严打的时候警察从木塘村抓了一批人走,村子才少闹腾了。 陈葵苦笑一声,“昨天下午拆迁办的人才去贴公告,晚上好几家就因为钱怎么分的事打起来了。” “你家里......” “随他们闹去吧,能分到多少就看公婆了。”她男人是老二,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夹在中间,抢不过要养老的老大,也争不过讨公婆喜欢的老幺。 她身体不好生不了孩子才嫁给带两孩子的鳏夫张老二,和继子继女的关系不冷不热,争得来的钱也是他们的,她才不费心去争。 “我听说签完协议就要搬去安置房了,我们两个村的可能会分到一起去。” “也不一定,像我们这样的,不需要安置房,拿钱应该也可以。” “等量完了,你们就能选房了。我公公他堂哥,说都要钱,把钱都拿手里,他们还想去桥西村买块地建房。” 陈文强也琢磨起要不要去桥西村买块地建房,但一细想,他们和桥西村的人不对付,在那边买地建房也不好管。而且,这次那么大范围的拆迁都没有桥西村,他估计着,桥西村拆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 陈今忙了一早上,又是把村里各家宅基地面积的数据给整理出来,方便给拆迁办的核对。又被拉去帮忙计数,一早上就忙得团团转。回来吃饭就回房睡午觉去。下午醒来,三舅家里只有表弟陈永安打游戏的声音。 “姐,姐!”陈永安一见她出来,立马扔了游戏手柄,谄媚地笑着,“姐,你马上就是个大富婆了,弟弟我还是个穷光蛋......” “你又想要什么?”陈今早就看穿了他的套路。 “嘿嘿。”陈永安傻笑,“我想要个新款的游戏机。不贵......哎,哎!姐!三姐!啊,怪不得人家说越有钱越抠门,游戏机都不给我买。” 天天在家打游戏,净气她三舅妈,她才不给买。 自家的小卖部里人不少,表姐表妹都在呢。 陈婷一见她就问:“陈今,你打算要什么补偿?” “还不知道能拿多少呢,等人来量了再说吧。”其实她也想得差不多了,能要房就都要房,留着出租也是笔收入,剩下的钱也足够她用了。 陈婷抿了抿嘴,又问:“那你买不买小汽车?” “小汽车?我没驾照不会开啊。谁要买?大哥还是二哥?” “三哥说想买。” “哦。”三哥陈永飞就喜欢车子大炮飞机这些东西,不过嘛,陈今笑道:“我猜三舅和三舅妈不会给他买。” 又想起来今天是周五,“婷姐你请了几天假?” 陈婷郁闷,她医专毕业就分配到了西城区的妇幼医院做护士,平时忙得要死,请假难请得要死。“只请到了两天假,明天要回去上班了。” 她还想留下来继续看拆迁的进度呢,主要是想知道自己家到底能分到多少钱。 陈嘉捧着瓶冰冰凉凉的汽水喝一大口,叹道:“还好我还是学生,嘻嘻。” 田苗也叹气,但是发愁的叹气,她好不容易有个看小卖部的工作,才做了半年,工作就要没了。 陈今看了她一眼,想着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换个商铺,她也还想继续开店。要是她工作不好找,干脆在家开店算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田苗接过“喂”了一声,过了十几秒,看向陈今,小声问:“你爸打来的,接不接?” “你和他说我不在。” 田苗就对着电话道:“陈今不在,晚点再打过来。”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 7 帮衬 “怎么样?”刘老头盯着刘时笙问。 刘时笙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不接电话。”他分明听到了电话里有陈今的声音,肯定是陈今让接电话的人故意说她不在的,明摆着就是不想和他联系,生怕他凑上去要钱吧。 他是不可能拉下脸去找陈今要钱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没必要把脸伸过去给人家打。 刘老头盯着电话叹了声气,自从昨天确定了拆迁的范围是桥东村和木塘村,他的心就闷得慌。怎么就变成了是桥东村呢?他现在还是没想明白。难道离市区更近的桥西村不是更适合吗? 刘时笙的几个哥哥嫂子一改从前对陈今的嫌弃,怂恿刘时笙道: “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爸,她妈又走了,可不得你去帮着主持事情?” “是啊,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别被她那几个舅家坑完钱了。” “是,我看啊,干脆让陈今搬回家里来住也好,她那拆迁了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一人一句地鼓动着,刘时笙心底的那点隐晦心思也被勾了起来。旁边的江子君不反对不支持,但这个时候沉默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刘时笙捏了捏拳头,勉强应下,“行吧,明天我去桥东村走一趟,怎么也能帮点忙。” 刘老头和刘老太阴沉了一天的脸色终于好了点,艰难地扯出抹笑来,叮嘱刘时笙得多看顾陈今,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以前没照顾上,现在陈今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就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帮衬着。 身后,刘时笙的几个哥嫂都悄悄地对了眼神:陈今现在可是只妥妥的大肥羊啊。 ~ “村里开会了,三妹!” “昂,来啦来啦。”陈今现在随身背着个小包,她家的全部身家都带着了。还拿着笔和笔记本准备做记录,心情好,走路时扎得半高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今早这个会是说要迁祖坟的,陈今妈的坟也在划出的圈圈内。但她年轻人,对红白事的操办不清楚,只听明白了给多少迁坟费。 村里人少的优势在开会时就显出来了:有反对的声音好解决。 听说昨天木塘村叫公安了呢,真热闹啊,要不是家里的事情多,她真想踩自行车去看看。 几个年老的长辈一合计,决定把老陈家的祖坟迁到西边的荒地上,陈今提了个要求,她要把她妈的坟给迁到家里的桃林里。就她妈在时种下的那三棵桃树附近吧。 迁祖坟的事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 接着就是从今天下午开始,拆迁办要正式进村里来了。人家防的就是这期间有村民加盖房子,免得到时候又是一阵扯皮。 别说,还真有人动了心思,这些人都是去木塘村打听消息被那边的人忽悠的,说多盖个房间能多多少钱,回来后想着在自己家院子里偷偷盖,但没想到拆迁办动作这么快。 陈光满做了将近二十年村长,村里人谁是什么性子他都一清二楚。 “别说我不提醒你们,人家当官的也不是傻的,新盖的东西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谁要是瞎扯皮,别怪我到时候在祖宗面前点名道姓骂你!” 有小心思的人缩了缩脖子。 “过来抽签,谁抽到前面谁先登记丈量。”村长把十几个折叠的小纸条放桌上,有人凑得近近地想看看能不能看见数字。 陈光满大巴掌拍到人后背上,不耐烦地催道:“赶紧的,早量晚量都是量,早点量完早点签约拿钱,还能先选房。” “签约后村里人都搬到安置房去过渡,能分到多大面积的房子,要看测量的结果和人口数。除了我们自己村的人,还有木塘村的人也搬去安置房,不想以后起争端,你们早点选了,咱们还住一栋楼里,不怕事。” 陈今最后一个上去抽的,三号。 嘿,她叫三妹,也抽到了三号。 她混在一帮大老爷们中间听大家讨论要房还是要现金,周大婶的公公陈三爷大声道:“当然是要钱啊,拿到手里的才是实际,那赔的房子都没建起来看不着影呢。拿钱去市中心买房能买好的。” 有人认同,有人觉得不划算。“拆房子拿到的钱只够在市中心买三套房,还不如要房哦。江主任怎么说的置换了,哎呀,怎么说的来着......啊,三妹在,三妹你做的记录,你来说。” 陈今翻开笔记本,“不同的房子评估结果不同,我就按其中一个标准来说吧。一到三层的房子都是按一比一面积置换的,第四层就是按前面三层平均面积的一半置换。打个比方,五叔你家一到四楼都是两百平,那就是能拿三个两百平,一个一百平。要是超过四层,超出的部分给钱,五百一平方。最多,最多只能置换六百平,剩下的都只能拿钱” 陈五叔:“不要放,要钱又是怎么算?” 陈今:“一到三层算四千五一平,要是两百平的话,这就两百七十万了,超过第三层的就是按每平方一千算。嗯,按两百平来算,四层楼就有两百九十万。” 将近三百万啊!在座的叔伯们和站在后面听的其他人都嘶嘶地抽气。 陈今又补充了一句,“必须得是合规建筑,而且符合人家的标准才能按这个价拿钱。” 陈今昨天早上去问过拆迁办的江主任了,她家的两栋楼都是合规的,还有宅基地的证件齐全,果园的土地附着物补偿款也不低。江主任知道了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建议她尽量要房子,拿到的钱最好也去买房子。 哦,江主任还给推荐了他觉得不错的几个小区。 陈三爷激动得脸红,“三百万!何止能在市中心买房,买三套两百平的大房都够了。”而且还有宅基地、装修、土地附着物这些补偿。够了!足够用了! 旁边人激动过后,冷静分析了一下,摇摇头,“有几家的房子是两百平起好几层的?加上别的补偿倒是能有三百多万,但我家人多,三个儿子分一套房,嫁出去的闺女也该有一份,我们老的得自己留一套,市中心好的小区房得上六千一平了,买五套房,钱就花完了。不行不行,我还是能要房子就要房子,反正房子也是在市区里。” 有人听半天也没搞懂到底怎么算的,凑过来让陈今给算一算。 陈光满看这帮人争着要让陈今先给自家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还算啥算,下午拆迁办的人来了一量,具体能拿多少,人家都给你算得明明白白的。 而且陈今说的是按高标准来算,人家还对房子的层高、结构、建筑用材等进行评估......嗐,下午肯定少不了扯皮。 “散会了散会了,你们回去准备好材料,户口本宅基地证什么的都给准备好。” 陈今走出去了还被几个大爷大妈围着,边走边问怎么才算是达到刚刚她说的标准。陈今挠挠头,“这个,拆迁办的也没具体说,等下午他们来登记丈量就知道了。” 有人就有话说了,不过不敢大声,怕被传到村长耳朵里去。 “我听木塘村的人说了,这个补偿价也是能谈的,只要村里人一条心......” 但也有人还算清醒,立即打断道:“下午人家来丈量,和你核对过金额才签协议,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先不签呗,闹什么闹啊,我家就想早点拿到钱。” “对,我家也是。早点拿到钱不好?” “你家是想早点拿钱还钱,还有你家,是想给儿子娶媳妇吧?我家现在不缺大钱用啊,我还想......” “你想什么想?你要想你去和村长说。走走走,我家第一个登记丈量的,老婆子,快走,回家拿户口本去。” 陈今啧啧两声,和大舅同款叉腰走路姿势。“大舅,我拿到钱了想在南大附近买套房,您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呗。” “在南大买房?”二舅妈小跑两步到陈今旁边,对大舅道:“大哥,也帮我留意看看,合适的话我们也想买一套。” “行,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大舅一口应下了。转头就和大舅妈商量也给小女儿陈婷在西区妇幼医院附近买套房子。 榕市总共四个城区。东城区是老市区,省政府、市政府单位都集中在那一片;西城区是新城区,已经形成了新的商业中心,南城区算是工业区,北城区有大学城。 如今西城区的房价攀得厉害,仅次于东城区。 陈今想着她拿到了钱,要多找大舅了解市里的房价情况,她准备多买点房。 但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不能全买房,做点什么好呢...... “三表姐!”田苗急匆匆走来,看到她时忙道:“三表姐,有个姓刘的男的说是你爸要过来找你。就在小卖部等着呢。” “刘时笙?”大舅瞪着大眼,眉毛竖起来,不等田苗回答,气冲冲地大步往小卖部去。 其他舅舅舅妈跟上,村里其他人听到了也跟着去。 刚刚还着急回家找证件的人,现在:拆迁办的人还没到呢,先看完这场热闹再说。 ------------ 8 癫啊 “哟哟哟,这是谁啊?这不是师范大学的刘副教授吗?你家那边拆迁的事情落实了?家里好几栋楼能拿很多钱喔,肯定要笑死了吧?” 刘时笙刚勉强挂起来的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他就知道,陈今的几个舅对他爸还能好声说两句,但对他,态度就一直这么臭。来之前做的那点心理准备都被冲垮掉,他现在就想转头走。 但村里的人已经围了过来,把他困在了小卖部门前。 难得大舅看到刘时笙不是先上手再动口,而是神气十足地仰着下巴嘲讽道:“知道陈今拆迁有钱了想过来分一杯羹?你看看你,平时不是挺能装吗?一副为了爱情很高尚的样子,现在眼红陈今的钱了不怕你那老婆知道伤心了?” 陈今也神气乎乎地叉腰站在大舅身后,嘿嘿,她大舅简直是她的读心喇叭。 她小学的时候生过场大病,那时候家里的条件一般般,她妈去找刘时笙要一半的手术费给她治病,当时刘时笙只给了四分之一都不到,还跑来跟她妈说以后别去他家里找,怕他老婆知道了伤心。 你看,现在她即将有很多钱了,这人就不担心老婆伤心了。 刘时笙一副不屑和大舅说话的轻蔑表情,而是看向陈今,理所当然地道:“你爷爷叫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的,他担心你年纪小不经事,怕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这边拆了,你也得找地方住,你爷爷那房子多,你搬回去住也好。” 周围的人表情一言难尽。 陈今哈了一声,道:“跑来说这些话,我看你们是发癫了。担心什么啊担心,惦记我的钱才是真的。你不会以为你来说几句话我就把你当爹看吧?” 刘时笙皱眉,“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你爸!” “哦哟哦哟,真不要脸。癫啊!”陈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声道:“大舅你不知道,前两天我去桥西村的时候,人家还怕我一个外人回去分他们的拆迁款呢。我爷爷还说得刘家的子孙才有份,我姓陈又不姓刘,不拜他们刘家的祖宗那就是没得分呗。” “多大脸啊,你们有钱的时候防着我,我有钱了你们就要来抢。” 刘时笙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的,脸涨得通红。他瞪着陈今,看她一口一个“你们发癫啊”“你癫啊”,心里大骂陈芳不会教孩子,简直是少教! 这么大的热闹哪能没有周大婶,硬是从人群外挤进来,劈头盖脸开骂:“个黑心烂肺的陈世美!啊呸!陈世美都比你强,现在想凑上来当爸,以前该给钱的时候怎么没想?什么破大学啊瞎了眼招你这样的垃圾当老师,我儿子以后绝对不考这破学校!回去告诉你家老不死的,别天天的打电话来找陈今,你和陈芳离婚的时候两个老不死的嫌弃她是女孩不肯要,抚养费也不给,早晚老天打雷劈死两个老不死的!老天开眼,拆迁就专门绕过你们村,哈!缺德事做多了,早晚遭报应!” 刘时笙被骂得只会“你,你,你”的,陈今嫌弃地撇嘴。 整个村头都是周大婶的大嗓门,陈三爷在角落里,听着大儿媳妇的骂声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这个大儿媳妇向来是没理也能搅三分的,平时在家受点气都是敢骂他和老婆子的。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板:怕什么,家里的宅基地证写的是他的名,户口本也是他的名字。 至于围观的其他人:听周大婶骂人是真解气啊!像大热天里喝上一瓶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 陈今的几个舅和舅妈鼓励地看向周大婶:会说你多说点! 难得得到众人的支持,周大婶的气势越发的足,双手一叉腰,两脚微微挪开,站定,“少来你啊我的,我们桥东村不欢迎你这狗东西,赶紧给我滚!” “陈今,你就这么看着?”刘时笙怒瞪。 陈今挑眉,“不然呢?还得我骂你几句啊?这两天话说多了,嗓子有点哑,你改天来我再骂你也行啊。” 刘时笙这时才确定,想临时打感情牌和陈今套近乎是不可能了,她从小在外家长大,和他们老刘家的人不对付,想过来分一杯羹是不可能的,只会变成舔着脸凑上来挨骂。 突然有人喊道:“拆迁办的人来啦!” 嚯! 在桥东村众人眼中,拆迁办=财神爷。 财神爷来了,谁还有心情看热闹啊,当然是赶紧回家去找户口本宅基地证了。 大舅搓搓手,直接抓住刘时笙的手臂把人往外拖,恶狠狠道:“赶紧滚,陈今钱再多也不会给你们刘家分。再说了,这是我陈家人的地,你们姓刘的要点脸别整天想着凑上来。” 陈今也补充道:“就是啊,姓刘的喊破天,我拿的钱也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也别想着要赡养费,我咨询过律师了,你没给我拿过抚养费,上了法院我也是占理的。你要敢和我打官司,我就敢上你们学校给你们学校领导还有你教的学生宣扬下你们刘家人做的破事。” 刘时笙挣开大舅的手,“行!你的钱我不要,但是你爷爷奶奶好心关心你......” “噫噫噫,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陈今斜了他一眼,“我用得着他们关心?说几句好话谁不会啊,真关心我以前也没想着给点钱我花啊。” 别以为她心里没数呢,也就是她考上大学了,刘老头才叫她去家里吃饭,虽然她也就过年的时候偶尔会走一趟,但她也被区别对待了啊。刘老头给其他孙子孙女的压岁钱比她的多多了。就这,还好意思说关心?钱有多少,关心就有多少。她就是这么直白! 谈到钱,刘时笙就理亏,任他在学生面前多能说会道,此时只能当哑巴。 看大家都各回各家去,陈今也不耐烦了,摆摆手,“得了,没空搭理你。大舅,咱赶紧回吧。”她家可是第三个测量的。 大舅大手一挥,“走走走,没空理这个癫公。” 看陈今跟着她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们走回去,刘时笙再看看自己刚刚被前大舅子推搡而皱巴的上衣,胸闷气短,恨不得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沓钱砸他们。 “等桥西村拆迁了,想再回来,门都没有!” 他家四栋楼,四栋啊!按村里传出来的消息,四栋楼估计能分到上千万去。 怎么就是桥东村拆迁了呢?! 但凡是只有木塘村拆迁,他现在都没那么生气。 但陈今才不管他怎么想呢,检查了一遍包里随身带着的材料齐全,去小卖部的冰柜里拿了两瓶汽水,自己开了一瓶喝上,顺道招呼田苗,“苗苗,你想吃啥自己拿哈。”拆迁了,这个小卖部的一些存货还得清掉,还好她列了补货清单但没来得及去买。 “嗯!”田苗也跟着高兴,难得见到一次拆迁。 陈今看看四处没人,凑近了和田苗小声道:“我问了江主任,我这小卖部拆了会给我补个商铺,我打算开个小超市,不过得等等,商铺还没建好。你要还想来我店里工作,你找我就行。” 田苗眼睛一亮,感动道:“谢谢三表姐,我肯定要来啊!” 开小卖部就是收钱找钱、补货架,她太喜欢这个工作了。要是她有一间小卖部,她能开一辈子! “行,那到时候我拿到铺子了再找你。”陈今想了想,提点她道:“等店开起来还要时间呢,你问问三舅妈,看有没有别的工作给你推荐的。” “没事,没有的话我就工厂打工。”田苗见其他人都跑去陈五叔家,就催陈今赶紧过去看。而店里暂时是不能关的,这两天来买零食的小孩比以前多多了。 陈今应了声,拿起另一瓶开了的橘子汽水往隔壁果蔬店跑,硬塞到了周大婶手里,也跟着其他人去第一家登记丈量的陈五叔家。 来围观的人被拦在院子外面,陈五叔家的院墙太高,就有人拿梯子过来,趴在墙头上看。底下看不见的人着急地问:“什么情况啊?拆迁办的人怎么说?能赔多少?” 陈今踮脚也越不过别人,外面还晒,看得她心里着急,干脆回了小卖部去坐着。反正她家是第三个。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吧,拆迁办的人跟着陈五叔量完屋里又去量地里,核对了各种材料,最后拿出文件让陈五叔签字。 陈五叔拿着笔,手抖得没力气,看这合同也没看明白,左右看看,大家也跟着左右看看,不懂他在找什么。 “三妹呢?让三妹来帮我看看合同,我看不懂啊!” 陈光满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陈今又不是学法律的,她看了能看出花来啊?拆迁办请了律师过来,你不懂的问律师啊!” “哦哦,那个,律师,这条是什么意思?” 身着西装的律师接过合同,看了一眼,“意思就是,从你搬离桥东村,一直到回迁房交付,这期间每个月每个人补贴两百块钱。前提是你选择房屋置换,而如果......” 律师这一解析,又耽误了大半个小时。 陈今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今天轮不到她签字了。 ------------ 9 富婆 一个下午就只够丈量两家的,拆迁办还忙到了晚上七点才让第二家签下来。 江主任苦笑,亏他前两天还说桥东村的人讲理,这次肯定顺顺利利的。 大部分人是讲理的,但只要遇上一个爱计较的,就能拉扯半天。比如,怎么这个不能按更高规格算,那个能不能再给高一点? 当是菜市场买菜呢? 不过,这边的人再闹腾,也还是能讲理的,只要他们态度够强硬。想想木塘村,那才是一块硬骨头。他们早点把桥东村给解决了,先拆这边,就不信那边的人个个都能无动于衷。 陈今昨天晚上就和家里的租客说了村里这几天就会有人来估量,得拿钥匙开门或者需要他们有人在家。租客是有些不满,但也认了,好歹房东还给他们免了这个月的房租,也说好了要给搬家补偿。 晚上,陈今就和租客们说好了时间,保证第二天早上能让拆迁办的认过来测量。 陈今这天晚上睡得特别香,田苗半夜醒来去上厕所,发现睡旁边的陈今嘿嘿傻笑,差点把她给吓到。摇摇头:乐傻了吧? 但设身处地一想,她要是陈今,她能乐得更傻。 早上才六点,陈今就已经起床洗漱换衣服了,甚至还有时间打扮了一下。才七点,拆迁办的人就到她家门口了。 “材料都拿了吧?” “陈今?”检查材料的工作人员看了户口,又看了她一眼,没和前两家一样确定家庭人数,人家户口本上就剩她了,一个还很年轻的小姑娘。 陈今乖巧地举了举手,一脸真诚地看着工作人员,“是我。” 工作人员拦住了要跟进去的大舅,“无关人员先在外面等着。” 陈今:“他是我大舅,自家人,可以进来吗?” 工作人员深深地看了眼陈今,有心想提醒小姑娘这个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见人家亲戚关系好,也不多说了,放了大舅一人进来,其他人肯定是不能跟着进来的。 接着就是工作人员从屋外到屋里一项项地丈量并做记录,“房屋两栋,占地面积加起来是200平,院子100平,宅基地证是220平,建设的房屋范围基本都在宅基地上。六层楼,一到三层有装修,左栋一楼地板铺瓷砖......” 工作人员只管丈量和登记,陈今就在旁边听着,像院子里搭的铁棚,测量出来是3.8米长,人家给算成4米长。人家是能往多的算,就往多的算,陈今只管一个劲地点头。 “你这还有一处房对吧?现在过去量。” 老屋有两间砖瓦房,一间土砖房,左的厢房都倒塌了一半,但老屋的院子里有口水井,这个也能算钱。老屋这里的宅基地只有85平。二舅分到的那块宅基地就在旁边,那里有两间土砖房,也倒了一个小角。 宅基地都只能置换房子,人家有个置换的标准,她手里的能换三百零五平的房子。但置换的房子都是一百平的规格,征得陈今同意,这个五平米特例给换成了钱。 “东南角那片荔枝园也是你家的?”工作人员羡慕到眼红,一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即将因为拆迁而从一个农村小姑娘变成百万富婆了。 “嘿嘿。”陈今眯着眼笑笑。 心里却是在发酸,她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她妈妈二十年来一点点给她攒下来的,眼看着就要迈进富裕的大路,可她妈妈提前走了。 要是她还在就好了,只要她在,哪怕没有拆迁暴富,她们的日子也一样会越来越好。 大舅瞥到了她含着泪光的眼眸,粗糙的大手掌揉了把她后脑勺。 陈今家的丈量也花了不少时间,前前后后花了三个多小时,主要是她有两处房子,面积不小,还有一片果园,果园里的荔枝树有几百棵,还有些别的果树。另外有一块菜地,八亩田。工作人员统计好,把协议书递给她,陈今一字一句地看过去,看得很认真,旁边站着的大舅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房屋和宅基地加起来,总共能置换到九百平的房子,还有一间八十平的商铺,到时候会给她选房,超出九百平面积就得自己补钱。但置换的房子都是一百平规格,刚好就是九套房。但商铺就不一定了,可能得补。 房屋补偿、果园补偿、户口钱、签字费、搬家费、出租房屋租房补尝......名目繁多,她一项项地看后面列出的数字,按计算器的手指舞动得飞快,总共是八百五十三万的现金赔偿。至于每个月发放的两百块安置费,这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还有两万块的签约奖励,只有在规定时间内签约才能拿到。 “核对没问题了,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嗯。”陈今眨了眨眼睛,快速地把四份一样的协议书都签了字、按了手印。 突然有点想哭。 工作人员把另外三份收好,提醒道:“房屋补偿款在两天内会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记得及时去查看。你家户口只有你一个,分到的周转安置房是四十五平的一居室。先签的能优先挑选房子。” 呜呜,更想哭了。 “谢谢,谢谢!”陈今连着道了两声谢。 江主任笑着提醒道:“这笔钱说多也没多少,拿着那么多钱,遇事多长个心眼。” 陈今点头,“谢谢江主任。”人家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手握巨款才好心提醒她,她知道好歹的。 签好的协议被陈今连着其他证件都装进文件袋里收好,走出来时,不少人都问拿了多少钱。但她大舅护着她往家里走,回道:“嗐,和大家也差不多。让一下哈,下一个到我家了,你们让我出去啊。” 轮到大舅家登记丈量,陈今回了三舅那里,二舅一家也在。 “好了吧?”两个舅妈都来问她选没选置换房子,选了多少。但她们和两位舅舅都没开口问她拿到了多少钱。三表哥陈永飞和表弟陈永安、表妹陈嘉显然都是被提醒过不让问,但大家都知道她能拿到的肯定不少。 “房屋最多能置换六百平,宅基地置换三百平,还有一间八十平的商铺。等交房了我再装修房子出租出去,商铺准备用来开小卖部。” 说到小卖部,陈今道:“今天要把小卖部的东西清出来了,拆迁办的人明天要安排人来拆掉。” “这么快就拆了?不是说下个月才搬去周转房吗?” “房屋是下个月开始拆迁,但小卖部不给开了。”陈今看向三舅妈,“小卖部拆了,苗苗在这就没事情做了。” 三舅妈叹气,显然也在发愁这件事。虽说家里拆迁是有钱了,但他们大人可没想过让孩子躺着不工作。“我问问大嫂,看她服装店里缺不缺人。” 既然三舅妈有打算,陈今也就不操心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拆迁办今天的动作快了很多,一天下来共签下七家。桥东村的拆迁签约进度正好过半。 大舅和三舅家都是今天签约的,剩下二舅得等到明天下午。晚上,几个舅舅和表哥表弟去帮她把小卖部的东西都给搬到她家一楼客厅里。 大舅在屋里转了个遍出来,“东西该扔的就扔了,白天有空就过来收拾收拾。拆迁款到账了别出去乱跑,南大附近的房子我打听好了再带你去看房。” 正常的亲爹都比不上她大舅! 隔天,拆迁办过来拆掉了小卖部,院子空出来一块地方,大门关不关也没了意义。 二舅终于签了字。从拆迁通知下来那天到今天,二舅和二舅妈请了四天假,虽然都是在清水衙门上班,但也不能请假太久。晚上几家人聚一起吃了一顿好的,托福祖宗保佑的话说了好多遍。几个长辈都很兴奋,但都拼命地压着,怕家里小辈跟着飘起来,有点钱就大手大脚,这点家底经不住造的。 大舅让她这几天别出村子乱跑,陈今就安心地在村子里待着。桥东村十八户人家都签了协议,最先签字的那两家已经收到了钱,然后去挑了周转房。 后面两天,村里其他人家也都收到了拆迁款。 说实话,他们桥东村到市区的交通便利,离得近的郊区还不少工厂,光靠着租金生活也能正常过,再种点菜、水果什么的送去市里卖,日子不会差。但每年收入的几万块和几百万的钱差距还是很大的,对于现在村里的人,用“穷儿暴富”来形容很准确。 最开始的兴奋、激动慢慢消去,也进入到了一种茫然的阶段:这么多的钱啊,该怎么花? 陈今不吭声:有钱还不会花?她要是有几百亿,她能玩出花来。但她只有几百万,是属于那种正常花能花一辈子、大手大脚乱花就会担心花几年就没了的小富。 随着桥东村家家都拿到了拆迁款,各个银行的客户经理来村里“摆摊”了。 “农行送米面油,工行的利息点高一点点,但是我表侄子在建行上班......”陈五叔拿着小本子给几个银行的情况都做了记录,他要比较看看哪个更划算。 陈今也过去听了一圈,人家以为她是来凑热闹的,她问办卡和利息的事,几个银行的客户经理都很敷衍她。 陈今撇嘴,那她还是去市里的营业厅问吧。 “快去看热闹,周大婶和陈三婆打起来了!” “这婆媳俩又打起来了?哎呀,我改天再来了解。”说完拔腿就跑。 陈今边往周大婶家走边问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还不是陈三公和陈三婆偏心偏到咯吱窝了!” ------------ 10 暴打 周大婶原名周香香,年轻时候也是个媒婆踏破门槛的标志姑娘,自从嫁给陈文明后,脾气是一年比一年暴躁。没别的原因,实在是这家里的破事太多了! 公公陈三爷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婆婆面甜心苦但好在是个欺软怕硬的,丈夫是家里的老大但是个窝囊废。要不是她脾气暴、嗓门大、拳头硬,她和丈夫就得变成一家的老黄牛。 家里没分家,宅基地证的持有人和户主都是她公公。 选择赔偿方式时家里开会讨论过了,虽然公公一心只想全要钱,但家里大多数人不支持,而是要了六套房,剩下的全要钱。这四套房刚好是老两口一套,他家要套房和商铺,毕竟原来的果蔬店是她开的该分给她,小弟家就拿剩下的三套房。拿到的赔偿款足足有四百六十多万。 对于分房,全家都很满意。但说到分钱,陈三爷只给两儿子各分三十万。周香香觉得这也没问题,她的小家拿了铺子、房子和三十万,她就一儿子一女儿,怎么都够用了。 但是! 今天小姑子回来闹着也要给她分一份时,婆婆说漏了嘴,公公要在市中心给小叔一家买房,还是八十万的房子!而且还要小姑子保密,说不能让她知道。 周香香就炸了,直接推开门当面问婆婆到底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只给小叔家买房不给她家买。陈三婆平时被大儿媳妇压着不敢摆婆婆的威风,又因为小儿媳妇是单位上班的而捧着换做以前也就算了,家里前前后后的活确实都得靠老大两口子。但现在不一样了,家里的钱是他们老两口拿着的,他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此时看到大儿媳妇气到快冒烟的样子,陈三婆竟然觉得很爽快:恶媳妇!让她平时耍威风!就不给她买市里的大房子! 小姑子也不喜欢自家说话呛人的大嫂,帮着自家亲妈道:“我爸妈的钱,怎么分都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大嫂你来指手画脚。”她妈都应了,把原来该分给二哥的一套房给她,反正二哥也拿到了市中心的房子,另外再给她补偿三十万。 “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给我闭嘴,别逼我待会扇你!”周香香一把扯开小姑子,非要婆婆给说个明白。 陈三婆有些憷她,但还是壮着胆道:“我们老两口的钱,想给谁就给谁。文星两口子孝顺,我们以后是要跟着他们养老的,多给他们补贴一点怎么了?” 周香香捏紧了拳头,“陈文星两口子孝顺?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空着手来的,大包小包的带回去。我和陈文明平时忙上忙下你瞎啊看不见?我看你这老货是瞎了眼黑了心才说得出这种话!” “你,你!”陈三婆被她一吓差点就要怂,可她现在有几百万的存款做靠山,回怼的时候声音都大了起来,“你看看你,谁家儿媳妇像你一样,对着婆婆大声嚷嚷。别说我们现在给文星买房,你再这么冲着我,家里的房子和铺子你也别要了!” 房子和铺子建好了也是写陈三爷和陈三婆的名字,要是他们把持着不肯给分出去,那周香香他们还真的是没有办法。 周香香本来脾气就暴,现在婆婆这么一刺激,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了。家里的屋子能建起来大多是靠了她和陈文明两个勤劳肯干,陈文星带着老婆孩子住在市里一年也没几个钱给到家里,现在好了,他们夫妻两个打拼二十多年的家业竟然都拿不到手?她现在真的后悔死当初没有分家另过,导致现在被两个老东西拿捏。 陈三婆见周香香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爽快,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周香香的软肋,得意得很,看她以后还敢冲她大小声?以后一提房子铺子她就得乖乖听话! 陈三婆只高兴了不到一分钟,突然眼前就压下来道黑影,左脸被人重重地甩了一巴掌。没来得及喊疼,周香香已经扑过来左巴掌右拳头,“我打死你个老虔婆!好好好,不给我们分是吧?那你带着这些钱到地下花去吧!”又是一巴掌。 “拿着我们挣的钱建起来房子,拆迁了就想把我们扫地出门?我让你们两个老不死现在就死!有钱,我看你们有没有命花!” 一旁的小姑子被周香香癫狂的样子吓到了,她妈已经被抽了好几巴掌,脸都肿起来了,她赶忙上去拉周香香,也跟着被抽了好几下。 “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 “周香香你个......啊!救命!” 屋外的陈三公和两儿子听到声音赶紧跑进来,看到周香香在压着陈三婆母女两打,陈三公气得跺脚,“造反了造反了!你敢打你婆婆!” 周香香转头过来也要抽他,“我怎么不敢,我还敢打你!个老不死的!竟然偷偷给陈文星买房子!家里房子怎么建起来的,家里的地承包出来后是谁打理的?死老太婆还敢说一套房子都不给我们分,好啊!我们没得分,你们也别想着花,都给我死!” 陈文明本来是拦住了周香香的,听完这个话,抱住她腰身的双手松了力度。 陈文星护着陈三爷道:“既然是分给了爸妈的,当然是爸妈来分,大嫂你要是孝顺,爸妈怎么可能不给你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泼妇一样。” 周香香像看仇人似的看着他,顺手捡起桌上的鸡毛掸子照着陈文星的脸就抽下去,“当初我们供你读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泼妇?你个白眼狼,黑心烂肺的东西,和两个老不死的都是自私鬼,看我不打死你们!” 陈今赶来的时候,周大婶已经被几个婶子给拉住了,而陈家的另外几个,陈三公、陈三婆、小桂姑、文星叔,四人的脸被打肿了,露出来的手臂上都好几道痕,看着像是什么棍子抽出来的。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陈今也很快就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村长来得很慢,一来就是拿起鸡毛掸子给掰断了,就地用地一扔。 村长此时在陈今心里的形象特别高大。 陈今还想继续看,但村长把人给赶出去了,留下老支书和几个在村里能说得上话的长辈。田苗很关心周大婶的情况,“陈三公和陈三婆也太偏心了,居然想什么都不给周大婶分!” 别看周大婶脾气凶,但田苗过来看小卖部没少和周大婶唠嗑,两人关系还不错的。田苗就和陈今说起周大婶平时多辛苦,“又是种田又是种菜,还要照看果蔬店。三月份陈三婆生病住院还是周大婶去陪着的,这老太婆真是丧良心,光记着周大婶的脾气不好,不记着周大婶平时干活多还带她去看病。” “周大婶还说等年底准备再加盖一层楼出租,你看看,钱是她和文明叔出的,还不要给他们分,真让人心寒。” 村里不少人也说陈三公和陈三婆做得过了,怪不得周大婶喊着要打死他们。人家半辈子的积蓄砸进来,家里收入大头也都是他们夫妻俩挣的,临了拆迁了拿到拆迁款了,钱竟然都被公婆攥手里还一分不想给。自己供读出来的小叔子在市里落定了,平时不拿钱回来不说,现在还有拿家里的钱。啧啧,泥人且还有三分气呢,把人惹急了,可不就出大事了? 所以说啊,陈三爷他们几个挨那顿打,该的! 老支书的老婆小声道:“我就说周香香这个暴脾气不行,谁家儿媳妇像她似的?我要是她婆婆我也不给她房子。” 不巧,这话被她儿媳妇听到,冷哼一声,“还好我们早早分了户出来,不然也得被你拿捏了。” 老支书老婆吓了一大跳,她儿媳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敢再多说话,灰溜溜地跑了。 见状,大家哈哈大笑,说遇到不讲理的老人,还真的要强硬一点,不然这日子过不下去。 回去后,三舅妈也叹气,说陈三公和陈三婆确实是丧良心,但也说周大婶这个脾气太暴了容易吃亏。 “她啊,刚嫁过来那两三年没少被陈三婆折磨,娘家人又不管,想不开就跑去跳河。就西边的那条河,也就是现在河道被改了没了河水,以前那河水深着呢。大冬天的,说跳就往下跳。”三舅妈一阵唏嘘,“跳了河被救上来了,这个脾气就变了,有次拿着菜刀追着陈三婆砍,市里的妇联都来人了。” 都是些旧事,长辈们不说,他们年轻一辈的就也不知道。 “我看啊,他们家是要分家了。” 陈今:“分家了也好,趁现在村长还能说得上话,分给周大婶的应该不会太少。”总好过整天被人拿捏着过日子强。 “村里人都看着呢,他们家的房子怎么来的谁不知道啊。”三舅妈啧啧地摇头,发现自家的两儿子都在旁边听着,干脆也直接和他们说,等以后家里的东西是平分给他们的,她和他们爸谁也不偏心。 陈永安打蛇随棍上,讨好地朝她笑笑,“妈,那您给我买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家里好多钱呢,他的游戏机都花不到零头。 三舅妈扬手就给他后背拍了几下,咬牙切齿道:“玩玩玩,成绩再上不去我把你脑袋拧下来给你玩!” 一说到陈永安的学习成绩,三舅妈就化身暴怒恐龙。陈今和三表哥陈永飞对视一眼,默默地起身出门避开“战争”。 “妹,我和二哥约好明天去报名学车,你去不?” 陈今想着自己以后有车的话也方便,趁现在有时间,可以把驾照给考了。 “去。” “对了。”陈今看向陈永飞,“三舅妈同意给你买车了?” “......没同意,但我可以开你买的车。” ------------ 11 飘了 拆迁的赔偿款到账,村里各家开始整理家当准备搬家。 小卖部的存货一时半会还清不空,大舅就说让她都搬去周转房,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人住,客厅空出来一块地方放东西就行。陈今一想,也是,等村里的人搬到新家了,说不定也还要买不少生活用品,她可以在家搞个小卖部。正好大舅妈的服装店现在不缺人,田苗没事情做,就把她给喊来帮忙了。 家里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的,沙发、茶几、厨具都是近两三年陆续换的,还挺新呢,就这么给扔了太浪费。但周转房那地方小,拆迁安置房的房子都还在建,她想把东西都给搬走,也没地方放。 还是得赶紧买套房。 周转房和安置房都在锦绣小区内,周转房算是建好装修好的一期那批。小区离他们有点远,是在西城区与南城区的交际处,属于南城区。 大舅那没多少东西要收拾,房子建好装修好没怎么住过,东西直接拉到周转房里放着,但人还是住在之前买的房子里。三舅家的东西多,但他们收拾得也快。表哥表姐们都是有工作的,已经恢复上班。只剩下表弟陈永安在家,收拾好了他家的东西,又被赶来她家帮忙。 “三姐,你的书太多了,卖了吧。”陈永安一看书房里那一整墙书架的书就头皮发麻:太可怕了,他三姐吃书长大的吗? 陈今给他脑门来了个爆炒栗子,“卖你还差不多,别偷懒,赶紧装箱子里。记得按顺序收,在箱子上面写上序号。” 见陈永安撅嘴生闷气,陈今就道:“等忙完了,请你吃好吃的,想吃什么随你挑。” “那还差不多。”陈永安哼哼两声,拉箱子过来开始干活。 他现在对最新款游戏机死心了,只要他爸妈不同意,他三姐是不可能给他买的。太难了!好想早点就到高考,赶紧毕业吧!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陈今家里要带去周转房的东西终于都给收拾了出来。家里属于妈妈的东西不多了,相册和一些她们挑选买回来的摆件都装好,和她的六箱书都放到一起,她没打算带这些东西去周转房。 周转房只是用来过渡,她没打算在那长久住着。她还是想在南大附近买房。不过,看看下学期的情况吧,要是能顺利留校,她以后就常住南大那边。要是不能,那就在工作单位附近再买一套。 这么一盘点,暑假要做的事情还不少:搬家、学车。但现在最急切的,是她要赶紧买套房装家里的这些东西。 今天三舅和三舅妈要去银行,她也要去,得好好规划她的存款怎么用。 前两天周大婶在家大闹一场,村长和老支书去调节,还没出个最终的结果,但确定的是,周大婶要分家出来单过,现在争的就是分家能分多少。 陈今出门时看到周大婶家的果蔬店也拆了,周大婶正拎一袋旧衣服出来扔,碰见陈今了还心情很好的样子,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出门玩啊?” “对。”陈今想问周大婶分家分成了没,但又怕人家觉得她是想看热闹不好意思问。 周大婶却没想那么多,问她小卖部的东西怎么处理,得知她要带去周转房那,就笑道:“那敢情好啊,等我们家搬过去了,省得还要找地方买东西。哎,我们村的人都是分到了一栋对吧?” “应该是,人家只给选一栋的房子。”陈今道:“我家人少,分的是一室一厅,在二楼。”像大舅和三舅家,根据户口上的人头,都是分到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分别在一楼和三楼。大舅家的大表哥陈永诚和他老婆孩子都上了城市户口,不在大舅的户口本里。 “哎哟,我家也在二楼,202,你呢?” “我家201!”陈今高兴道:“我们是邻居啊!” “哈哈,以后我们家要买点东西就方便了。” 既然是邻居,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周大婶说自己还得收拾东西就走了。 三舅和三舅妈过来找她时,还问周大婶家的事情是不是解决了。陈今:“应该是解决了吧,我没多问。”周转房一层楼里有三个规格的房子,1-2是一室一厅,3-5是两室一厅,6-8是三室一厅。所以,周大婶家是一室一厅,说明她和老两口没住一起。 按理来说,周转房是按照各家户口本上的人数来分的,有些家庭人多,不止分一套房。像周大婶家,她的女儿嫁出去了,户口本上就只有她夫妻两个和儿子,还有老两口,分到的应该是三室一厅。 有了前两天的事情,住一起是不可能了。应该是村长去找了人,最后给周大婶一家三口给单独分了出来。 陈今和大舅妈坐公交车到南城区离得最近的农行营业厅。 两个都是存款几百万的大客户,他们过来刚坐下没多久,这个支行的行长就把他们请去了贵宾室。 陈今要多办一张银行卡,把钱给分成两份,一份四百万暂时没想法就先放着吃利息。剩下一份四百多万,那是她要拿来买房的。 “办银行卡不难,但是钱就这么放着只吃利息太亏了,您可以考虑购买国债,现在国债三年的年利率有10%......” 三舅家拿到的赔偿款只比陈今的少一点,手里好大一笔存款,他们本来想着放着吃利息都够他们用了,但行长说了很多买国债的好处,他们心动了。 以前他们哪懂什么投资,陈今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就知道一点皮毛。听行长介绍时,她也难免想买点来做投资。但她清醒得也很快:不了解的东西就先别碰,谁知道这个是大馅饼还是大深坑啊。 眼看三舅就要松口了,陈今拍了下他的手臂,“三舅,我们也不懂国债投资什么的,要不回去找大舅问问再说吧。” 三舅妈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赶忙道:“对对对,咱也不了解,还是回去问问大哥。要是合适,我们再过来买就是了。” “啊对,是要问问。”三舅也回过神来了,他刚刚被行长说得心飘飘然,还好有陈今在,不然他可能就要花出去十万块了。 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行长也依旧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直说没关系,让他们考虑好了再过来找他就行。后面他们去办开新卡,行长也亲自带着。从银行出来,他们三人一人拎一袋米、一桶油。 “还好有三妹你在。”三舅庆幸道:“听那行长说得那么好,我都想起码买它个十万块了。” 陈今:“我也是多想了一下,既然这个东西那么好,怎么还轮得到我们买啊?那行长说今年国债是今年初发行的了,现在又实行保值,加保值补贴率,那应该是更值钱对吧?反正我就不信别的有钱人是傻的。哎呀,我也不懂这个,咱们还是问问大舅吧。” 她大舅见识广,认识的人多,或许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舅妈感叹,“我们还说怕永飞、永安有了钱就飘,你看看,我们大人也没忍住飘啊。” 手里拎着东西,他们也不在市区多待,直接去公交站等车子。 可能是做过了打算,陈今现在就想赶紧去学车拿证然后买车。太晒了,晒得眼皮都耷拉了。 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给吓了一跳,陈今怒瞪过去,发现还是熟人,冲开车的人翻了个白眼:癫公! 三舅看到了她的动作,那开车的年轻人还朝陈今看,等车子开过去了,才问:“刚刚开车那个是你同学?” 陈今没好意思说那个癫公是她前男友,和他谈过三年对象真的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高中同学,也是南大的。那人很癫。” 三舅沉默,一般情况下,陈今把人归为“癫”那一类,说明那个人是真的不咋样。但三舅想得多了些。 陈今以全市前一百的成绩考上市三中时,全家都很高兴,但后来才知道市三中里大部分学生都是城里人,像陈今这样从农村考上去的容易受排挤。虽然陈今每次回来都说和同学相处得很好,没人欺负她,但他们不信。他以为刚刚那个人就是和陈今不对付的。 “开辆破车就得瑟,三妹你拿到了驾照就买辆虎奔头去!” 陈今震惊,她三舅是真飘啊,一辆虎奔头都快百万了吧!她那点钱都不够造的。 “我买车预算就二十万。”陈今觉得二十万已经很多了。现在市中心好地段房子6000一平,这能买套一室的好房子了。 “舅,三哥也学车呢,要不你给他也买一辆?你看看他现在要跑业务,有辆车也方便啊。” 三舅对手里存款的态度很复杂,在节俭和奢侈中反复横跳。 没办法,手里突然多几百万钱,真的很考验人。 第二天早上,三表哥陈永飞回家后见着她就乐,“三妹你这份心,哥我记着了。” 什么东西?她什么也没做啊! ------------ 12 看房 按照规定,村里的人下个月三号前就要全部搬出桥东村。现在村里的果园、菜园里的水果蔬菜都被拔了。还好周转房是装修好的,只要把家具和行李搬进去就能入住。 大舅找来一辆大车,连着陈今和三舅家要搬过去的床和一些小家具、衣物,一趟就给拉了过去。叫来的车还有搬运服务,省了他们还得搬上楼。不过是要给车费和搬运费的。 人家看桥东村这家家都要搬家,就在村里开始接单子。 陈今只在搬家第一天过去看了,一室一厅的周转房对她来说也宽敞。里面还算干净,估计是找人打扫过。她只运了床和一套桌椅、厨具、衣物、小卖部的余货过来,客厅除了吃饭的地方,剩下的地方留作小卖部。陈今算是继续聘请田苗来干活,周转房大门的钥匙给她留了一份。 眼看着这个月就剩八天了,陈今坐不住了,打电话给大舅问南大附近的房子有没有消息,没有的话,她打算先在西城区的市中心买一套房。 大舅一拍脑袋,这几天忙得他都忘了说。 “就明天中午十一点吧,你早点出门,坐车到南大西门,那边以前是分给南大教授住的,平房都是楼梯房,有意向卖的都是五、六十平,环境还行,就是人多。另外还有两栋小洋房出售,小洋房不错,你要买呢,我就建议你买小洋房。你明天看了就知道了,不说了啊,我得你二舅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也去看。” 陈今要出去买房,三舅和三舅妈都有些不理解。 “安置房你就有九套了,你留着自己住嫌不够宽敞,挑两套连着的打通就是了,还要去外面买,那房子多贵。” “三舅,三舅妈,钱留在银行里拿利息也没多少,大舅说市里的放假年年攀升,我看手里有钱还不如拿去买房,每年房价涨一点都比银行利息高。而且,要是缺钱了,把房子卖出去就是了。我是打算拿一半的钱用来购置房产的。以后就算我不工作,靠着房租也能过得好。” “你们想想,二十年前的一百块、十年前的一百块,和现在的一百块比,是不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但现在的房子肯定比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房子要贵得多的。” 陈今再下一剂猛料,“你们留着钱以后分给表哥表弟还要担心他们乱花,买房不就好了?让他们每人几套房每个月拿租金花用。” 说到这点,三舅和三舅妈的态度松动了。 他们手里有了钱,最怕是子孙没出息不说还能花钱。这么说来,拿钱去买房确实是好的。 “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去!”陈今帮他们做了决定,“三舅妈,你不知道,我们学校附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市里排得上号的,你想想,表哥也到年纪结婚了吧?以后孩子上学能上好学校那当然要去好学校了......” 村里定了八月三号那天迁祖坟,村里有块地是没被划进拆迁范围里的,村里的坟头都往那迁。陈今三个舅都商量好了,外公外婆、堂外公堂外婆和她妈的坟都给迁到桃林里。 三舅还说有空就回来照看他那块桃林呢。 7月24日这天早上,陈今和三舅一家四口一起出门。她喊了田苗,但田苗说要去把周转房那的小卖部给整理出来,见周大婶一家也过去,三舅妈托周大婶帮忙看着点田苗,还让田苗晚上就住在安置房里。 “这孩子,”三舅妈叹气,“她爸昨天过来找我借钱说想给儿子买房,被我骂回去了。肯定是她那后妈撺掇来的,一天天的,净想着扒拉好处!” 陈今:“苗苗的妈都走好多年了,她爸和她后妈对她也不好,多大脸来找您借钱啊?反正苗苗成年了不用受他们管,下次他们再来,您叫我,看我不骂死他们。” 三舅妈嗔了她一眼,“哪用得着你,放心吧,他们从我这不可能借到一分钱。” 都是些糟心亲戚,没拆迁前都躲得远远的呢,现在知道他们村拆迁有钱了,个个又闻着味来了。陈今想着,她那亲爸一家不也一个德行?! 陈今和三舅一家坐公交到了南大东门,走学校里面穿到西门。 三舅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南大,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是大舅送她和她妈妈一起来报道的。 “你看看你三姐和四姐读的大学,给我争口气!”三舅妈教育表弟道。 陈永安悄悄地朝陈今吐舌头,无奈地耸肩:我妈真敢想,南大是什么大白菜吗?给他多读几年也考不上啊。 才走到西门,大舅和一位穿着灰色太极服的老爷子相谈甚欢,不知道说到什么,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来了。”大舅招呼她过去,给介绍道:“沈教授,这就是我说的在南大中文系读书的外甥女陈今。这是你们学校外语系教法语的沈一白沈教授。” “刚好沈教授家有两栋小洋楼要出,我们运气好赶上趟了,这房子啊是有文化底蕴的。” “没你说的夸张。”沈教授摆了摆手,但大舅的话让他脸上的笑更深了些。看向陈今,觉得小姑娘看起来怪斯文的,确实有中文系学生的气质。陈今问了好之后,沈教授就问:“江潮声是你老师吧?” “是,沈教授您也认识江教授?” “哈哈,认识,以前我们一起出国留的学。”沈教授带着他们边往小洋房走,边问陈今在校的事情,听她说打算毕业后留校当辅导员,一问她在校的成绩,就说肯定没问题。 “到了。”沈教授指着前面的两栋小洋楼,“这附近的小洋房,有七十多年历史了。以前我祖父在南大教书,家里给购置了三栋小洋房,有一栋在往里面一些,八零年才收了回来。现在我和我爱人住着里面的那栋。这两栋楼前些年是租出去的,原来不舍得卖。现在......嗐,不说了。” 陈今安静听着,沈教授不乐意说的,她好奇,但没追着问。 八零年才把房子收回来,中间十三年都没想着要卖出去,说明沈教授是不舍得的,但现在可能是需要现金周转,才想着把这两处房子卖出去。 他们从学校西门走过来,也就走了十分钟。这一片都是南大教职工家属住宅区,三排小洋房里,住的基本是学校的老教授。不远处还有额外的教职工楼房,那里也好几栋楼。过来的路上,一整条路两边都是些做生意的商铺,家属区往前走一段,就是南大幼儿园、南大附小和南大附中。 因为有南大附小和南大附中在,这里的房子都是抢手货,即使不是这里的教职工,也不少有钱人想在这买房,方便以后孩子上好学校。 大舅能找到这两栋小洋楼,肯定是下了本了。 “两栋的格局都一样,先看这栋吧,这栋好一点。”沈教授拿钥匙开了右边小洋房的大门。 “前后都带有小院子,上下两层,四个房间。”沈教授简单介绍之后就让他们自己随便看。 屋里空荡荡的,家具什么的都没有了,有些墙体上留有画笔涂鸦,应该是以前的租客留下的。一楼进门就是客厅,很宽敞,往里有一间客卧,厨房和餐厅。楼上是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和一间书房,二楼有客卫,主卧也有单独的厕所,二楼还有个小客厅。 四间房除了主卧,其他房间面积都不大。房屋的占地面积最多九十平。但这没包括前后小院,屋里楼层高一些,而且没家具,才显得屋里面积很宽敞。 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屋里都很透亮,采光很好。 前后院的围墙都遮挡不住什么,隔壁的邻居都能看到情况。不过沈教授说这边住的大多是些退休或者即将退休的老教授,邻居间不至于有什么大矛盾。 大舅趁着沈教授在楼下等的时候,跟着陈今上二楼,悄悄道:“沈教授开价一百万。要是我们买两栋,就算95万一栋。” 陈今这几天在家研究市里的房价。几百一平方和五、六千一平方的都有,但是少数。榕市的房价大多是在一千到两千这个区间内,而这个开价百万的小洋楼,按面积均下来,也有四千六左右一平。 很贵了。 陈今想起来今天少了人,“二舅妈不是说也想给嘉嘉在南大附近买吗?他们没来?” 大舅:“他们合计了,打算还是去西城区买电梯房。” 陈今点了点头,她猜测估计是二舅他们手里没那么多可以用的钱,觉得还是买西城区的房划算。二舅只有一块宅基地和两间破了的土砖房,户口都不在村里,拿到手的只有二十多万和八十平拆迁安置房。安置房还得补上二十平的差价,他们想买两套房的话,或许会卖了现在住的单位房。或者贷款买房。 果然,大舅说他们已经定了贷款两套房,给一半首付,两套房每个月还一千。 陈今立刻来了兴趣,“舅,是哪里的房子?我也想买几套。” 大舅赞许地看着她,心想不愧是“得他亲传”的外甥女,投资的眼光和他一样一样的。“靠近西城区批发市场那块,我看好那地方,以后西城区的商业中心肯定能扩到那边去。办完这边的事,咱下午就过去,我认识那楼盘的开发商,咱们买得多有优惠。” 说完,看向旁边的堂弟,“文康,你们也过去看看,手里有钱买房子准没错。” 三舅和三舅妈很信服大舅,“成。” 看完二楼下去,沈教授也不着急问他们,又带他们去了隔壁那栋小洋楼看了。确实是右边那栋好一些,这栋屋里还有些杂物没清理。 大舅:“三妹,你觉得呢?” 陈今在外面看到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很想买下来了。 外观美,位置好,教育资源好,周围住的邻居素质高。 就是吧,她一个人住一栋楼,太大了点。 ------------ 13 批发 看完了两栋小洋楼,大舅就直接问陈今觉得怎么样。陈今坦言道觉得很适合,可以买。 大舅又问三舅:“三妹买了一栋,文康你们要不要买另一栋?” 三舅连连摆手,“太贵了,我们就不买了。” “行。”大舅没意外,走过去对沈教授说了几句话,然后出门打电话去了。过了十几分钟,大舅回来,和沈教授道:“陈今要右边那栋,剩下这栋,我有个朋友也想要,不过他要明天才有空。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明天再过来一趟签合同付钱,顺便也去房管局办过户。” 沈教授有些犹豫,“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那位朋友是开公司的,买这边的房子是要给他儿子住的。哦对,他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被南大聘请来当老师的。” “哦?是哪个学院的新老师?” “这个我就不了解了,听说是学的电脑相关专业。” 沈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行,房子我就给你们留着,明天早上十点我到房管所等你们。丑话说前头,明天你们不去,那我房子就卖别人了。” 大舅连连应下,“那不会,我们肯定准时到。”说完,憨厚地笑着摸摸脑袋,“沈教授,这个房价还能不能......” 沈教授瞪了他一眼,但一移开视线就对上了陈今清凌凌的眼神,要是别人买,他是绝对不给还价的,但换成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还有未来新同事嘛,也不是不能再讲讲。沈教授一口价,“九十三万一套,再少就算了。” 大舅看了眼陈今,陈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两栋小洋房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他们刚谈完出去,有对中年夫妻跑过来找沈教授,“沈教授,就上次你说的价,九十五万一套,我们要了,现在就可以去给钱过户。” 陈今的心一悬。 沈教授不耐烦地摆手,“你们来晚了,房子我卖出去了。”烦死了,磨磨蹭蹭一个月,各种挑他房子的毛病讲价,最后谈下来九十五万,说好了要交钱过户了,这夫妻俩又临时反悔,还想让他再降一点。正巧有个朋友说有人想买,他今天就过来了。 今天是降了点价,但谈得爽快,他乐意少点钱。 “什么?卖出去了?”妇人尖叫了起来,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是我们先来看房,又不是不给钱,你就给卖出去了,浪费我们一个多月时间!不行,这个房子得过给我们,说好了要买的!” 大舅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挡住了沈教授,“没签合同没给钱,人家想卖就卖,轮得到你说话?这两栋房子我们家都买了,你再冲我大声嚷嚷试试?” 大舅虎着脸的时候是挺吓人的,那女人面对他,声音都弱了下去,还想吵闹,被一起来的男人给拉住了,笑着朝大舅道:“她脾气急了点,您见谅。” 又温声跟沈教授道歉,“您这边要是还有小洋房要卖,也可以再给我们电话,我们是诚心想买的,孩子下个学期就开始上小学了,这边的教育环境好,我们当父母的也是想着给孩子创造好点的条件。” 沈教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从南大离开,大舅带他们去他家附近的饭店吃饭,把下午要去买房的二舅一家也喊过来了。 大舅妈从店里赶过来,见面了就问房子买下来了没有。 大舅得意道:“那肯定是买了啊,难得能买到南大那的小洋房,我是找了好几个朋友才牵到的线,那边房子抢手着呢,人家不是熟人介绍都不搭理。” 他当时还说这什么破讲究,房子卖谁不是卖?今天过去和沈教授一交谈,猜到人家可能是怕招来爱惹是生非的,沈教授一家也还在那一片住着。 “谢谢大舅,大舅辛苦了。”陈今赶忙给大舅倒上一杯饮料,待会要开车,桌上就没点酒水。 “哈哈,辛苦个啥。”大舅接过饮料喝了一大口,又提点她道:“你那房子早点装修搬进去,多往沈教授家跑跑,你留校当辅导员的事情能多点把握。” 陈今笑着点头,嘿嘿,这个房子买的,划算! 大家都说等陈今那装修好了,要在她那聚一聚。陈今自然是都说好。 陈嘉挨着她坐,“那我以后还能常去表姐家了。” 陈今:“两间客房呢,随便你去。” 下午去西城区看房的人太多,大表哥一家三口和二表哥也跟着去,大舅开车带他家里人,其他人打了两辆车过去。 大舅过来时就给人打了电话,所以他们一到,就有个穿着西装的经理带他们介绍房子。 这个小区的房子没那么靠近西城区商业中心,在边缘外一点,但这里开车到商业中心也就半小时,重要的是这里房价相对市中心那附近便宜很多,房子里都是装修好了的,买家具放进去就能入住。大舅还能拿到优惠价,才一千五一平。据说政府新规划的地铁线会经过这里。 陈今买来出租的,想全部都拿一室一厅四十平格局。大舅劝她也买点别的户型,于是陈今就买了十套一室,五套两室和五套三室,她一个人就要了二十套房,这就要付出去两百万了。 陪他们看房的经理震惊:这小姑娘是来搞批发的? 经理很快就麻木了,因为陈今三舅妈也参考陈今的“批发购房”,总共买了22套,说是这样以后给两儿子好平均分配。 大舅买的基本和他们一样多,也考虑到了给儿女分配的问题。 他们几家选房都选挨近到一块的,有事情还能帮忙照看下。 他们定房很快,选好了就和经理去办理产权过户手续。经理当天业绩六百多万,乐得见牙不见眼。 陈今明早还要去跟沈教授办理过户,晚上就去了大舅家,而三舅一家认为买这么多房足够了,直接回周转房那边过夜。 陈婷下了班回来,得知家里买了那么多房子,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但一听她爸的分配方案,心里又不平衡了,就因为她是姑娘,所以就比大哥、二哥少分。要是和陈嘉对比,她肯定是满意的,但偏偏还有陈今做对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真是郁闷! 大舅看了眼独自生闷气的闺女,道:“秀丽小区的房子,永诚和永信分得多,我打算给婷婷在妇幼医院附近买套房补给她。” 陈婷眼睛一亮,心情好了起来。 这是大舅家内部的事情,陈今不好插嘴。但她看到大表嫂不满地撇嘴,就知道可能以后还有得闹。 话题很快又转到她身上来,大舅问她还要不要在市中心买房,陈今赶紧点头,“我再买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后面就不买房了。” 她腾出来四百多万用来买房和买车,光是买小洋楼和去秀丽小区批发买房就花了三百万,再在市中心买一套房,估计也要花七、八十万,二十万买车,剩下五十多万,要给洋房搞装修,秀丽小区的那二十套房也要简单置办些家具,这样好出租。 南大旁边1栋,市中心1套,秀丽小区20套,安置房9套......满足! ~ 晚上陈今和陈婷一起睡。 陈婷辗转反侧,想着她爸虽然分给她五套房,一套安置房,三套今天买的秀丽小区的房子,一套说好了但还没买的方便她上班的房子,但只说了房子的事情,都没提过要给他们兄妹分钱。她手里拿着上班的工资花用,是够自己用,但她想买贵点的东西就买不起了。 而且,她二哥还提醒陈今趁暑假多去练车把驾驶证考下来...... “陈今,你要买车啊?” “嗯。”陈今都快睡着了,被她这么一推搡,立时清醒了过来。今天为了买房把市里的三个城区都跑了,她累得慌。 可陈婷把她喊醒了又不出声,陈今等了一会儿,实在太困了,又睡了过去。 陈婷侧身过去,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深蓝色窗帘上。 她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她爸妈都在外面忙,小姑管着他们兄妹几个。小时候她跟着村里的伙伴去摘人家地里的西瓜,回来就被小姑狠揍了一顿,那时候开始她就有点怕她小姑。甚至有段时间因为小姑管得太严,她还恨上了小姑。一直到长大了些懂事了,才能明白小姑是真心对他们好才管教严格。 她不太喜欢陈今,小时候是因为怕小姑,恨屋及乌,后来是因为她爸老夸陈今,别人都常说陈今更像是她爸的女儿。搬进了城里后,她自持是“城里人”身份,她觉得自己是比陈今要“命好”,隐约有点优越感。 但那点优越感在这次拆迁后荡然无存: 陈今一个人就有了那么大笔赔偿款,现在更是手握三十套房,手里的存款上百万。房子、车子,都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她知道自己这个心态不对,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凭什么啊,陈今从此以后都不必为钱发愁了,而她家里三兄妹,爸妈还偏心两个哥哥! ~ 陈今昨晚睡得好,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饱满。但她转头看到陈婷的脸色,愣了一下。 “你昨晚没睡啊?”都快成熊猫眼了。 陈婷气呼呼地整理床铺,“你昨晚磨牙说梦话吵着我了。” 陈今当即就想否认,她要是睡觉会磨牙说梦话,宿舍那个阴阳怪气鬼肯定和她吵。但瞥到陈婷的表情,“哦”的一声认下了这个子虚乌有的“罪状”。 哼,她今天要进账一栋小洋房,美滋滋。 心里哼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 14 酸了 陈今今天还是和大舅出门。 二表哥也想跟着去的,但刚提了出来,大表嫂就敏感地追问跟着去做什么。那语气,好像二表哥跟着她和大舅出去是有所图谋一样。 二表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尴尬朝她笑了笑,说想起来今天约了客户谈合作就不和他们出门了。 大舅的表情难看,最近这几天大儿媳妇起床就带着孩子往他们这边跑,像是防贼一样,生怕他们当父母的把钱都给了老二。 “你大嫂,哼。”大舅哼了声,又摇摇头。 看见副驾驶上安静得像只小鹌鹑的外甥女,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叹了声气,“儿女都是债哟。” 等待红绿灯时,马路上走过去一对情侣,拉拉扯扯的,又惹得大舅连连嫌弃地啧啧。转头教育起她来,“你现在身上有钱了,谈对象的时候多个心眼,别学那些情情爱爱的,有情饮水饱不了。尤其是那种穷小子,见你有钱就靠上来,哪天他翻身发达了,就要开始嫌弃你了......” 大舅教育她时头头是道的,他有个朋友怎么怎么样,他有个合作伙伴的女儿又怎么怎么样,反正就一个中心思想:凤凰男要不得,找你花钱的都不是好东西。 陈今认真听教,“大舅你放心吧,我也挺精的。” 大舅哈哈大笑。 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的孩子凑一起,只有陈今最得他喜欢,聪明懂事又听劝。 他们到房管局时,沈教授和另外一个穿着西装的大哥已经到了,西装大哥一见大舅就过去打招呼,说是代老板过来办过户的。 沈教授有些不满意,他想见见实际入住的那位新老师,但西装大哥连连道歉说他家少爷回老家祭祖了来不了。 大舅跟沈教授再三保证不是些乱七八糟的人,这才哄得沈教授进去办理手续。 除了手续费和契税等,陈今转出去九十三万,拿到了右边那栋小洋楼的新的产权证。 才从这边房管局离开,她和大舅又转去了西区最繁华的万民广场旁边的翰林苑,据说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有钱人。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翰林苑对比秀丽小区和锦绣小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光是这里的绿化和公共娱乐设施,都能甩出一大截。缺点就是又贵又大。 其实大舅给她挑了另一个小区,也是在西区的商业中心位置,但环境和设施比不上翰林苑,胜在性价比高。但那位西装大哥,也就是林助理,得知他们要买西区商业中心的房,给他老板打了电话请示后,说这边有他们老板投资开发的商品房,可以给优惠价,于是就跟着一起来了。 又是多亏了大舅的交情,不然她买房哪能那么顺利。 大舅不耐烦听她谢来谢去,说只要他们这几个小崽子不惹麻烦就是孝顺他了。 这里最小的套房也是一百八十平的,她自己住那么大的房子,就显得空荡荡的。而且180平的房子剩的不多,楼层数不太顺利,要买,就得买200平的了。 “怕啥?你要嫌地方大,有空就喊你几个兄弟姐妹过来玩,或者喊喊朋友来。”大舅挺满意这个小区的,小声道:“人家给我们内部价,多划算!” 他要不是公司还需要现金流周转,他都想买两套了。 陈今跟着去看了一套在21层的房子,这栋楼最高是22楼,林助理夸她眼光好,说这层楼是最好的楼层,视野开阔、采光充足,再客厅和主卧的阳台都能俯瞰南江。 陈今还在犹豫,这一套房,就算拿了七五折的内部价,也要一百万,比她预想的要多花二三十万。 大舅直接帮她做了决定,“就这套了,屋里也装修好了,过两天就把家里的东西拉过来。你想改装修,以后再慢慢来。” 改不改都无所谓,现在这个装修简洁大气,她也很喜欢。 咬咬牙,又是一百万付了出去,再换回来一本房产证。 林助理陪他们看好了房又去交代了这边的销售经理才离开。人一走,大舅就叉腰笑道:“还好买洋房的时候我托朋友多问了一句,你看,人家当天就还人情了。” 陈今有些懵,她还以为大舅现在生意做大了,都能和翰林苑开发商之一交上朋友谈生意了?! 大舅一看她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轻笑道:“我就是顺手给朋友卖个人情,和人家大家公司老板还搭不上话。” “不过嘛,以后的事说不准。” “那是,大舅你已经很厉害了,再努力几年,公司肯定还能上好几个台阶......”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大舅哈哈笑着摆摆手,一看手表,就说自己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你自己坐车回吧,搬家的事你联系我找的货车司机就行。早点把驾照考出来,买了车自己想去哪都方便。” 送走大舅,陈今直接拐去了翰林苑旁边的万民广场,点了份肯德基套餐,一口汉堡一口可乐。她现在是真的飘了,以前只舍得偶尔来买份汉堡时,觉得好吃得不行,现在她能随意地点套餐吃的,觉得味道也就那样。 半下午在广场的商场里把四层楼都逛了个遍还看了场电影,满足地坐上到锦绣小区的公交。 周转房里显然是被田苗又仔细打扫了一遍,客厅一半的地方弄了三个货架,加上一个冰柜,已经成了临时的小卖部。 陈今一回来就上了三楼到三舅家吃饭,和他们说了自己今天还买了市中心的一套房,拿到的内部价,算是占大便宜了。 三舅、三舅妈和三表哥、表弟、田苗都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一百万,算是很便宜? 但陈今昨天才订了一栋百万小洋房,所以他们还不至于还吃惊。只觉得西区商业中心那真是寸土寸金。 三舅妈:“周香香家彻底分家了,村长给主持的,闹得挺大,还请律师过来做了公证。” “最后结果怎么样了?”陈今好奇,筷子都停在了半空。 三舅妈笑道:“昨天就在家吵,今早给定下来的。周香香家分到一百万现金和六套安置房,还有商铺,剩下的三百多万都留给了陈三爷。” 田苗愤愤道:“文星叔家占大便宜了,周大婶和文明叔真亏!” 但三舅和三舅妈都看得长远呢,意味深长道:“现在说亏不亏的还早着呢,拿钱能霍霍几时?说不定周香香还高兴呢,以后都不用管公婆的养老了。就陈文星那种人,现在老两口有钱时他是孝顺了,等钱用光了,你再来看他,我不信他能孝顺到哪去。” 而且陈三爷和陈三婆这两人,手里有点钱就想显摆,没头脑还偏心陈文星,早晚吃恶果。 “今早才做了公证分家,下午陈文星就带老两口去市里买房了,一买就是八十万的大房子。”三舅妈啧啧摇头。 三表哥陈永飞抬头看了他爸妈一眼,“陈三爷给文星叔定了一辆四十多万的车。” “嘶。”餐桌上一片吸气声。 他们虽然觉得陈今花一百万买市中心的房子很贵,但房子是升值的啊!不像车子,越用越不值钱。居然有人花四十多万买车?!真是钱多了烧得慌!而且这钱看起来也不是很经用啊! 陈今感慨道:“我以为我已经很能花钱了。”没想到还有比她还能花的。 “你这都不算什么。”三表哥陈永飞一副“你还是见识少了”的表情,“村长和老支书家都在西城区商业中心买了三套大房子,都是八十多万一套,用来自己住的。昨晚听说我们在秀丽小区买了房子,他们找了大舅帮忙要优惠价,今天也去买了,村长家和老支书家各买了一栋楼!秀丽小区的房子卖得差不多了。” “大家真有钱啊。”陈今酸了。 别看陈今拿八百多万现金看起来很多,但还排不上村里的前三。村长家的大儿子一家早年分家立户,在村里承包了七十多亩的地种植果树,还在村里搞了个小加工厂,虽然工厂总共就五个人,但人家是正经的厂,妥妥的拆迁第一大户。村长自己名下的宅基地也比陈今的要多。 还有老支书的大儿子一家也是分家另过,他们家承包了两个鱼塘,建起来出租的房装修得好,拆迁时拿到的赔偿也高。 他们桥东村拆迁,村里的十八户都能拿到起码上百万的赔偿款和几套安置房。而木塘村虽然是大村,人多,但木塘村里搞承包的就两三家,其他家的壮劳力更倾向于到城郊的工厂打工。 至于出租?很少的。 从桥东村下去坐公交车还要四十多分钟才到木塘村,很少人会往木塘村找房子租住,而且木塘村本地人多,有的就够自家人住,没空房出租。所以啊,拆迁能拿到的赔偿就少很多了,再平摊到个人头上,还真比不上桥东村。 像小姑陈葵的夫家,就是搞了承包的其中一家。 “明天开始,白天还是得回村里看着,有租户找到房子,准备提前搬走了。”搬过来的村里人大多也都会回去,顺便准备村里迁祖坟的事情。村里的祠堂也在村长的主持下重建了,迁祖坟前,老陈家的人都得回去。 三舅妈让田苗也跟着回去,放她一个人住这边不放心。 确实是要回去了,还得准备好钱,走一家给退一家。 唉,她和二表哥、三表哥一起报名学车的,现在她都一天没去过驾校,要考试的资料也都还躺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呢。所以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把资料也给带上了,想着回去看。 但她回了村里才知道,村里的八卦这么多啊! 救命!这谁还能看得下书学习?! 真刺激。 ------------ 15 出租 周转房的柜子、卧室门、大门都换了锁,一层一层的,看起来很牢靠,但实际上遇到开锁能手这些都是小儿科。所以陈今把家里值钱、补办不了的证件给装包里带上。 三表哥还要上班,没空跟着他们回村里。陈今出门时刚好遇上周大婶一家三口也要回村里,下了楼和三舅他们汇合,没一会儿,又多了陈五叔一家。到了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又遇到村长大儿子陈文振和村支书大儿子陈文颂两家的人...... 一辆只有三个乘客的公交车开过来,一下子就被桥东村的人给占满了。 陈文颂和陈文振作为这次拆迁的两个大户,拿到的钱多,人看起来还是那么朴素,但聊的话让坐在他们前面的陈今直冒酸气。 陈文颂:“我在景山公园买了栋别墅,还没开始装修,你认识的老板多,有没有做装修的,给我推荐几个?” 陈文振:“我准备买块地找人来盖楼,到时候把房子卖出去......” 陈今默默地转头,听他们满面红光地聊完未来规划后,开口道:“文振叔,买地皮贵不贵啊?能不能买一小块?” 陈文振打着哈哈,没说贵不贵的问题,“东西都是有贵有便宜的,看你怎么选了。买地买房的事你找你大舅啊,他开建筑公司的比我懂得多多了。” “哦,也是。”陈今转回了头。这明摆着是不想透露太多消息,不过也正常,人家也怕别人知道了来搅浑水或者分一杯羹嘛,陈今很识趣地没再追问。 也是,等下次见到大舅了,再问大舅好了。 陈今他们回到村里,周末休假不上班的租客看到后像看到亲人一样,高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要担心这帮人是不是要拖钱不给了。毕竟交了两个月押金,而租新的房子,人家房东也是要收押金的,得把钱拿回来再交。 陈今回到自家楼下也看到了有几个租客在家,就问了他们找没找到新房子,打算什么时候搬。 听到有个租客说准备和朋友去秀丽小区租房,反正他们几个都是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工作的地方也都在西城区。之前是因为毕业第一年工资不高要攒点存款,所以才每天花三个多小时坐公交车来回上班,现在就想住得近一点。 陈今眼睛一亮,“你们租下来了吗?没给押金的话,可以找我租啊,我在秀丽小区有几套房。你们要租几室的?我那一室、两室、三室的都有。老熟人了,我给你们便宜点。” 反正房子是装修好了的,里面就差点家具了。但家具嘛,大舅说他那有认识的家具公司老板,三舅和陈今就委托大舅统一购买了。反正也简单,每个房间都是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客厅就放一张沙发一个茶几。至于别的就是租客自己准备了。 租客忙道:“我们五个人,本来想再找一个人合伙的,但也可以租一个三室、一个两室的。小老板,这个租金怎么算?” 陈今买房时了解过秀丽小区那一带的租金情况,租金定多少,也参考了售房经理说的秀丽小区其他出租房的价位。 “你们是老熟人了,我也不多喊房租。一室的170,两室的300,三室的360。虽然都是一室,但那边的小区是有卧室有客厅的,足足有四十平,这边的租房比不了。那边是新房,我刚买没两天,里面都是装修好的,家具要过几天才能放进去。” “你们要是觉得合适,过两天就可以去看房,先租的可以选房。” 几个说要一起合租的租客互相对视,心里狂喜,小老板给的这个租金算是很公道了,他们在那一带的小区寻摸了好几天,还找同事朋友了解情况,反正没有小老板给的便宜。 而且,就算是在桥东村,小小的单间也要50一个月,换到离得近一些的桥西村或者郊区,也都要80到100一个月。 大家和小老板也算熟,知道她说一就是一,没再讨价还价,直接道:“那我们过两天请假去看看?” “可以啊。”陈今当即定了下来,然后又道:“你们也知道我这里房租算是良心价,你们的同事啊朋友啊,需要租房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这10套三室的,两室和一室的都是5套,先到先得,租完就没了。租金押一付一。对了,我不管你们内部怎么商量,我只和一个人签合同,每个月一号按时给我交房租就行,有一个人拖欠都不行。” 陈今和他们说完,又去找了其他租客说自己秀丽小区房子出租的事,有人嫌贵,有人嫌还得和别人合租,也有人觉得划算准备找人一起租房的。 三舅妈得知后觉得她要的租金低了,别人每间房的租金起码比她的多20。 但陈今觉得降低点租金,让一个租客整租一套房子出来,让他们自己找租客去,省得她还要想着哪套房的哪间房空了。最好是说好的那几个租客去找他们公司的同事或者大学的同学来租房,这些人都是有单位或者公司的,是收入比较好且稳定的群体。 这边一说定,陈今就打电话给大舅,和他确定家具大概多久能到。 “刚和家具厂的老板谈完。人家有一批旧家具,样式过时了,不过我看着觉得还可以,能用。出租房不用讲究那么多。明天就可以送,你和你三舅说一声,看让人家什么时候送过去。” 陈今挂断电话跑去三舅那问了,又跑回来,说那就大后天,正好她有租客去看房。 “哟,你动作挺快啊。租金报多少?” 陈今把自己的房租说了,大舅就道:“我那25套房也报你那价,你问问你的租客,有朋友来租的,可以都来看。” “好。” 房子出租暂时有了点头绪,但光靠她的那几个租客想把房子填满,那是不太可能的。她得贴小广告才成,还得留个电话。 但她自己也有事情做,不可能整天去租房那等着人来看房。心里有个小打算,她决定再看看情况。 陈今回来的第一天,没见到所有的租客,这时候要联系人还不太方便,陈今就在自家两栋楼下贴了纸,告知这段时间的白天都会在村里,如果她不在,可以去她三舅家找人,要是有晚上才回来的租客,可以给她留个纸条放周大婶家里,她可以把退款交由周大婶代为转交。 纸上还写了她在秀丽小区出租房的租金,让大家有意向的可以继续找她租房。 这仅白天过来都忙不了多少事,三舅妈还说不如带点东西回来,在村里住几天。 陈今一想也是,晚上回了周转房就收拾了衣物,跟三舅一家跑回村去住了。 回来住的当晚就有租客上门询问秀丽小区租房的事情,又谈定了几个明天跟着去看房的。 而村里的事也不少,三舅白天被村长喊去帮忙,晚上回来就说因为迁坟的事,村里人有吵起来的,把村长气得跳脚。 “吵啥啊?不是早就说好了同意迁坟吗?” 陈永安:“吵啥?吵风水宝地呗,人人都想要块好点的,以后旺子孙。” 陈今默默翻了个白眼,“子孙不上进,坟头埋宝地上不都一个样?还是说埋宝地里了,子孙就知道上进了?” 陈永安还想继续说话,被他爸瞪了一眼,又把话给咽下去了。他今天跟着他爸出门,真是长见识了,就陈永强那样的,多好的风水宝地也救不了了。 他爸不让他说,但他可以私底下和三姐偷偷说。 这不,见他爸一出门,陈永安就和陈今、田苗八卦上了。 “你们是不知道,陈永强拿到钱后被他兄弟喊去玩,被人忽悠去赌钱,才拿到拆迁款几天啊,就赌输了一百多万,还想把他的那些好兄弟带到村里来,结果被村长发现了,说要打断他一条腿。” “今天就是陈永强他妈,陈八姑,吵着要把她爸的坟迁到山头那,说这样能让她爸保佑陈永强走回正道上。还有啥正道啊,陈永强从陈八姑手里拿不到钱,他就去跟人家借钱,还借的高利贷!你们说说,这是风水宝地能管得住他的?派出所还差不多。” 每次村里人提到陈永强,都会下意识地提到陈今。因为他们两个不算是“正宗”的陈家人。 陈今是她妈离婚了带着回来的,而陈永强则是因为陈八姑招赘上门,所以他才跟着姓陈,他爸马福贵在村里是个透明人。 都是跟着妈才姓陈的,但在桥东村村民眼里,陈今和陈永强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是“你少和他学”。 陈永强从小就是不省心的主,读书时和同学打架,连老师都敢打,读到初二就被开除了。之后就去郊区的工厂打工,还是一样爱惹事。他家里建房出租后,又在家里混日子,因为骚扰过家里的女租客,他家的出租房就没那么好租,租进去的不是男人就是中年妇女。 现在手里有钱了,这人居然敢拿钱去赌,输了这么多还借钱。 赌鬼是停不下来的,以前村里就有个伯父,有钱就拿去赌,没钱也要借钱去赌,后面还不上债了就在家喝老鼠药,人都没了好多年了。 那几年大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十赌九输,敢碰赌博就打断你的腿!” 可惜了,陈八姑怕是舍不得打断陈永强的腿。 ------------ 16 闹离婚 陈今搬回村里住了,才发现到处都有热闹看。 老支书的大儿子,也就是陈文颂,竟然闹着要和他老婆江可欣离婚。闹离婚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陈文颂还要让江可欣净身出户,意思就是他们的女儿不准带走,家里的钱也一毛不给。 这夫妻俩在家里大打出手,陈今来不及换鞋,穿着拖鞋跑路啪嗒啪嗒地响,冲过来时只看到了个尾声:江可欣一张脸都被打肿了,但她也没吃亏,手里一把砍柴刀,把陈文颂的手臂划了两刀,现在流了一小滩血在地上,而上去帮儿子打架的支书老婆赵大花被江可欣一脚踹到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肚子冒冷汗。 江可欣手里的砍柴刀滴着血,她瞧着觉得瘆得慌。 不得不说,他们桥东村的人虽然少,但是疯起来是真的很能打的,尤其是妇女同志们,又尤尤其是平时凶名在外的妇女同志。 桥东村的两大“恶妇”:周香香排名第一毋庸置疑,江可欣原来偶尔能屈居其后,但经过今天一战,相信她排到第二应该没人质疑了。 老支书气得心口疼,又是喊人叫救护车,又是拍着大腿喊“家门不幸”。 陈五叔挤了过来,看了于心不忍,说老支书这把年纪了,真是不容易。 但周香香轻蔑地哼了声,陈今耳朵尖,立刻捕捉到了这声冷哼背后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悄悄地迈着小碎步挪到她身边。 果然! 周香香:“什么不容易?他家陈文颂发达了就想换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还不肯给江可欣分钱,都要断人家后路了,你以为老支书什么都不知道?切,不就是嫌弃江可欣只生了陈月一个姑娘,想要换个儿媳妇给他家陈文颂传宗接代。这人啊,既要又要,也不怕撑死自己!” 周香香没克制自己的大嗓门,来围观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就临近要搬新祠堂、迁祖坟,还要给租客退租,所以村里人大多都赶了回来,现在村里百分九十的人都在这了。 听完周香香的话,大家原来看向老支书同情的目光变了,以前老支书可是经常在外面说生女孩也好,他家陈月比得上别人家的几个男孩。 “周香香!你少胡说八道!”老支书被她气得心口更疼了。 要说别的话或许还能让周香香闭嘴,但说她胡说八道?周香香可就有的“胡话”说了!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您老人家心里清楚,前几天我们去秀丽小区买房,正好就遇到了陈文颂和他那个小情人。你们家也真有意思,以前搞鱼塘用得着江可欣娘家人的时候就捧着,现在发达了,就要离婚啦?!离婚也就离婚了,外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人家江可欣又不是没了陈文颂这个陈世美就过不下去。就你们家做得绝,这种断子绝孙的破事!” “瞪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你们做得出来就不要怕被人说啊!”周香香冷笑,“让大家也看看你们家的家风又是多清高!” 陈今和其他人像看勇士一样看着周香香:真的太牛了! 更牛的是,周香香这么骂老支书,居然没一个人跳出来帮老支书说话?不合理啊! 很快陈今从田苗那里得到了答案,“周大婶分家时,村长和老支书还有其他村干部去说和,老支书骂周大婶没家教没良心,要不是他跳出来帮陈三爷说话,周大婶本来能多分几十万。” 陈今属实没想到,以前她觉得老支书慈眉善目,是个很好说话的长辈,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讲理、封建的一面。怪不得周大婶骂得那里厉害,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况老支书让人家损失了钱不说还上门骂人。 这个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还有陈文颂,那天坐公交回来时还说要买套别墅,天啊,不会是为了哄小情人才买的吧?她再去看凶神恶煞的江可欣,突然就不觉得可怕了。 能张牙舞爪露出来的凶算什么,那种占了你便宜还要背刺你一刀的阴暗小人才可怕呢。 她现在就担心,江可欣闹这一出,会不会让她本来有理变没理,还给了陈文颂机会不给她分钱? 最可怜的就是站在边边吓得脸色苍白的陈月了,曾经幸福和睦的家庭一夕之间破碎。她和陈永安是一届的,平时成绩特别好,明年就要高考了,这一场家庭变故后,对她的生活影响肯定很大。 村长来得最慢,陈今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拖着不来的。反正来了也不吭声,要是平时肯定是先制止周大婶不要嚎了,然后找人问前因后果,再主持公道。 这次不同,村长一来,就让他大孙子给搬张凳子出来,他就坐在老支书一家人对面,静静地看他们的惨状。村里的人信服村长,见他不发声,一个个的也不敢说话。 救护车“威武威武”地开进村子,随后跟着来的还有“呜呜呜”的警车。 随车来的医生护士要给检查了情况,说砍得不算严重犯不着上医院,当场给处理伤口包扎了事。至于地上蜷缩着的老太太,医生上去检查了,也说没大问题,但老太太还是哎哟哎哟地喊疼,说要去告江可欣虐待婆婆。 嘿!有些知情人纷纷看向周香香,那天周香香闹分家时,陈三婆就说了要去告周香香在家虐待老人、非打即骂。但当时周香香凶得很,直接放话说,再逼逼赖赖不给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早晚送两个老不死的和陈文星一家到底下花大钱。 哪怕大家知道周香香就是一时气话,但当时真把人给吓住了。 现在江可欣倒是没有像周香香那样拍桌子说话,甚至看起来还很冷静,幽幽地扫了一眼自家婆婆,语气轻飘飘的,“那你就告去,最好把我关进去一辈子,否则你们三个就时刻防备着,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谁知道呢。” 大太阳底下竟然起冷风,陈今哆嗦了一下,搓搓手臂。 赵大花脸色更白了,不敢说话,看向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陈文颂,难受得呜呜哭起来。但没一个人去扶她起来。 等医生给处理好伤口离开了,警察才过来了解案情。 不知道是谁报案的,反正陈今听了一圈,大家都说不是他们报的,陈今就看了眼至今没发话的村长。 接到报案就赶过来的警察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村长的小儿子陈文豪。 村长是把他两个儿子都给分家出去单过了的,大儿子在家搞果园,小儿子在南城区当片警,管的就是桥西村到木塘村这一片。 陈文豪在来之前就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他带着另一个警察站一边看着,他爸打电话给他时就是让他过来维持秩序的,村里这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让警察介入还不如村干部调和有用。 老太太发现没人理她,就自己起来了,挪到了陈文颂旁边,恶狠狠地等着江可欣。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江可欣的娘家人到了,不只是她的父母和亲兄弟,堂表兄弟都给喊过来了,气汹汹地赶过来,看到现场情况,他们都夸江可欣做得好,然后破口大骂姓陈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招呼完了。 陈今想,要是老陈家的祖宗能听到,都不用他们子孙后辈迁坟,老祖宗自己都能气得蹦出来。 村里当然有人不服,做错事的是陈文颂一家,凭什么把他们的祖宗也给骂进去?但村长阴沉着脸不说话,哪里轮得着他们说话? “想离婚可以,拆迁的赔偿款有一半是我妹子的!”江大哥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陈文颂你个狗日的有钱了就搞破鞋,行!要么分钱,把月月也分出来,要么你就去蹲大牢吃枪子!” “一半?!”老太太尖叫了一声,“凭什么给一半?地是我们陈家的,你......啊!” 江母现在可不耐烦听她说话,在听说陈文颂出轨了还想把自己女儿一分不给地扫地出门时,她就想过来扇死陈家的这几个狗东西了。一巴掌用足了力道,打得老太太都失了声,脑瓜子嗡嗡的。 “陈文颂,你说,怎么选?”江母死死地盯着陈文颂,恨不得扑上去给他几刀。 这个人模狗样的畜牲,以前搭着他们的路子把鱼给卖出去挣到了钱,自然是一副好丈夫、好女婿的模样,现在他有钱了,就想把他们一脚踢开了?门都没有! 陈文颂根本不敢抬头,他没想到在外面包的那女的会打电话到家里,江可欣接到电话了就在家里发疯,一直骂他。他话赶话了,就说要离婚,还要让她净身出户。然后江可欣就真的发疯了,在杂物房里找了把砍柴刀就要效仿周香香那疯婆子让他们一家到地底下花天地银行的钱。 妈的!真他妈的疯! 那刀砍下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到头了。 他也不是不想起来,是他被吓得腿软根本站不起来,而且还没人来扶一把! 脑子里正在考虑大舅子说的两个方案,要是让他分一半钱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他才买了一栋楼,还准备买别墅,还给了定金要一辆豪车......但如果不给,他是真的相信江家人是真的会把他送局里去。 就算现在的法律不足以让他蹲局子,但江家也不会放过他,就如江可欣说的,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谁知道呢? 江可欣大哥以前可是在道上混的...... 陈文颂现在想甩自己两巴掌,就不应该贸然找外头的,就算找也得做好准备了再找。还有,外头那女的今天居然打电话到家里来......妈的!窝火!坏他大事! “都没话说了?没话说了那我说几句。” 村长终于开口了。 虽说桥东村拆迁了,各家要搬去新买的房子或者周转房里,但老陈家的祠堂和祖坟都还在这边,陈光满就算不是他们的村长了,也还是老陈家的族长。他一发话,光字辈和文字辈的都得听着,剩下的小年轻被各自家长管着,自然是长辈什么态度,他们就什么态度。 陈光满站了起来,边看老支书一家边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 陈光满来的时候就压着怒气,看到陈永强抖着腿嬉皮笑脸的,还有陈三婆对着江可欣一脸愤恨地指指点点,十有八九是把江可欣划到了和周香香一列。 “笑笑笑,我让你笑!烂赌鬼一个,以后出去不准说是我们桥东村的!”陈光满实在是太气,随手捡起一根细树枝指着陈永强骂,吓得陈永强赶紧收起笑,缩着脖子站到他妈陈八姑身后。 陈光满不仅是因为族长身份才在村里威望高,建国初期到七十年代,是他爸和他两代人带着大家争口粮争政策才让大家从艰苦年代好好地走了过来,人人都承他们一份情。所以陈八姑再不满他当众拿陈永强开刀,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陈光满眼神一扫过,陈三婆自觉地抿住嘴,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 “一个两个,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忘了以前一分钱掰两半花的苦日子,现在有钱了,上百万说赌就赌的,要管儿子管儿媳耍威风的,还有厚脸皮要一脚踢开老婆的!妈的!他大爷!一天天净给我搞些破事!” 没忍住,陈光满爆了句粗口,也不管老支书怎么想的,指着陈文颂就骂:“你现在有钱了厉害了,又是买别墅又是养小三的就是不肯给你老婆分钱,瞧着不是以前求着你老丈人给你搭条线的时候了是吧?” 陈文颂脸色一变,呐呐道:“我这一大份家业,没有个儿子,这也不像话。” 陈光满呸了一声,“你这种话骗鬼骗你自己就行,不用拿来忽悠人,到底是为了有个儿子还是想重新换个小老婆你自己心里有数。” “不说了,就一句话,江家给的两个选择,你看着选。”陈光满又对江家人道:“你们商量着,我就一句话,不准在我们村里闹事,出了村口,你们想怎么样,我一概不管,别的人,” 陈光满又看了眼身后的村民,“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村长,也别管。这人非要做缺德事,谁也帮不了,凑上去了就是平白惹一身腥!” “以后谁家闹离婚闹分家都不用来找我,律师所大门开在哪自己找!再有一个,谁要是敢把黄赌毒带进村里,让我知道了我第一个举报。” “他妈的,净是缺德事,祖宗都嫌晦气!” 陈光满骂骂咧咧地走了,陈文豪和他同事还在维持秩序。实际主要是防备江可欣又拿刀砍人。 陈今小声道:“我第一次见村长暴躁成这样。”她都怀疑,再来几场这样的破事,村长可能要当场发癫了。 不过她特别认同村长说的:净是缺德事。 老支书可能是被村长骂得没脸了,或者是做给江家人看的,上前给了陈文颂两巴掌。 围观的明白人但笑不语:挺能装,一开始不打,现在为了平息江家人的怒气,他就打陈文颂来表明态度。嘿,还真会算计。 老支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朝大家抱拳道:“让大家看笑话了,我们家还要处理些家事,大家回去忙自家的事情吧。” 大家都不想走:自家还有什么事要忙啊?闲得很! 最后还是陈文豪把无关的人都给请走了,自己和同事留下来。老支书一家和江家人都进了屋。 陈永安扯了扯陈今的衣袖,“三姐,你想不想去听他们谈的内容?” 陈今有些意动,热闹看一半不知道后续发展真让人抓心,当然想知道到底怎么谈的了!但是,她看了看人家的正屋和院墙的距离,除非是顺风耳,或者屋里的人拿个喇叭说话,根本不可能听得到。 “嘿嘿。”陈永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家后院有个狗洞,可以爬进去。” 陈今:“......” “你想回家挨抽你就去,反正我不去。” 这边老支书家的热闹才中场暂停,就有人开始咨询夫妻财产能不能分割出来,可见这次陈文颂的做法给村里的大妈、大婶、嫂子们敲响了警钟,万一男人哪天把钱都花到外头人身上,还一言不合就要她们净身出户,那她们不就亏死了?! 不行,得找专业的律师来帮忙看看。 陈今想到自己现在身家价值将近上千万,多少有点危机意识。毕竟她现在的直系亲属就只有刘时笙一个,从古至今吃绝户的例子不少,她也有问题要咨询律师! ------------ 17 想买地 陈今出门前先给家具厂打了电话,约好了在秀丽小区碰面的时间地点,和三舅一起出门了。三舅母和田苗、陈永安要留在家里,要是有人白天过来退租,得把钱退给人家。 家里出租房的家具,只有一张床是出租前找人打的,属于自家的东西,但这个床挺简陋的,陈今觉得把床搬过去秀丽小区的出租房,会把那边的出租房趁得档次低。反正屋子都要拆了,出租屋的其他家具都是租客自己的,等他们搬完了,请人来把家里的东西都清出去就可以了。 又是等了好久的公交车,到桥西村停车时,上来的人里有刘时笙的二哥,也就是陈今名义上的亲二伯。 刘二伯这人很喜欢搞长辈派头,上车看见陈今就说她:“你爸上次去桥东村找你,你几个舅给赶出来了?陈今不是我说你,你是姓陈,但你怎么也是我们老刘家的姑娘,在尊敬长辈上你就做得不对。” 叭叭叭地说了十几分钟,陈今和三舅不说话,就看着他说。 说得口干了,刘二伯见陈今像看小丑似的看着他笑,心里恼火,但心里面骂的却是自己亲弟刘时笙。 要不是老四把事情做绝了,现在陈今怎么可能拿着一大笔钱都不肯分一点给他们这些长辈?他可是听说桥东村的人拿到了赔偿款,个个都去市里买房,甚至是整栋楼整栋楼的买,说是要拿来出租的。 他们家里四栋楼出租都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进账了,市中心的一栋楼出租,那一个月的租金得有多少?他都算不过来! 越看陈今越像手拿金元宝的财神爷。 “上次你回家里也没吃上饭,你爷爷说要叫你回去一趟,这次就不和村里人凑热闹了,只有咱们自家人在。”刘二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陈今不搭理他,自己也能把话给接下去。 “听说桥东村下个月三号迁祖坟,后面就都得搬走了,你之后也没别的事,那干脆就四号,我回去和你爷爷奶奶说,四号那天你早点过来家里,多和家里兄弟姐妹说说话。” “好啊,四号我早点去。” 三舅猛地转头看向陈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刘家,那边的人都是看她现在有钱才想着她过去,肯定是有所图,到时候去了,人家开口跟她借钱怎么办? 陈今安抚地朝三舅笑了笑,“三舅,我心里有数呢。” 刘二伯也没想到陈今会这么轻易答应,心头狂喜,立刻应下道:“那行,我今天回去就和你爷爷奶奶说,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对了,你最喜欢吃的是凉拌猪耳朵对吧?”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陈今想起有次去刘家因为一盘猪耳朵引起的打架,她按着三伯家的堂弟一顿揍,“惹事今”也从那时成了她的花名。 显然,刘二伯是记不得还有这件事了,有些你记得牢牢的“仇”,在别人眼里无关紧要,要是你还非得提,可能只能换来轻飘飘的一句:这点小事也值当你一直念着? 陈今轻呵了一声。 刘二伯在郊区工厂的公交站点下了车,三舅才问:“你怎么想的?” “咱们下车了再说。”这车上还有桥西村的人,她说的话不能让他们听了去。 等到了秀丽小区,三舅急着追问,陈今就道:“和大舅去市中心买房那天,大舅说了,我们桥东村和木塘村是规划出来做科技园和工业园的,城郊那一片工厂以后可能都要搬迁,空下来的地和桥西村那一片,很可能要搞房地产开发。大舅让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在桥西村买几块地下来。” 三舅琢磨了许久,有些不敢相信,“那一片搞房地产开发,能有赚头?”他半辈子下来做的都是苦力活,也搞不懂现在的这些经济发展是什么个情况,但他有点好的,就是知道大哥见识多看得长远,跟在后头赚一点都够他用的了。 就拿桥东村来说,要不是大哥早让他们加盖房子、种桃树,能有这么多赔偿款?虽然桃林那一片没被划进拆迁范围,但他们确实拿到了钱。 那几家听了大哥建议加盖了房子的,都夸他大哥有远见。 陈今原来也不懂,但大舅给她分析过,她就觉得桥西村以后应该能赶上拆迁。 “三舅您想啊,桥东村和木塘村都改成了科技园和工业园,里面的工人总得要住宿吧?就算就算那些公司工厂提供住宿,也还是有人想要住自己的房子或者出来租房单独住的。那桥西村和郊区那些地方不是正好?就算是桥西村拆迁不成,有块地在那也可以建房子出租出去。” 三舅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但是桥西村能给你批宅基地?” 陈今两手一摊,“不确定,所以我去试试看。” 甥舅两人在秀丽小区大门等了十几分钟,家具厂的人就开车送货来了,一次拉不来那么多,得分几趟。陈今在小区门口的保卫室做了登记,跟在车子后面去了二号楼。 他们几家买的房都分别在2号楼、4号楼,陈今和三舅上楼去开门,让家具厂的工人搬运家具上来。中午陈今出去买了盒饭回来吃,下午一点多,大嫂孟琳拿着大舅买的25套房的钥匙过来了。 孟琳一来就找陈今打听她在市中心买房的事,问是哪个楼盘,买了多大的,花了多少钱。陈今都一五一十地说。 孟琳若有所思,“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买好楼盘也正常。”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哼了声,“婷婷也说要买翰林苑的房子呢。” 陈今微笑不说话。 她看出来大嫂的不满意了,肯定是觉得陈婷“狮子大开口”要个上百万的房子,但是她和大舅感情再好,也没立场发表意见啊。钱是在大舅手上,又不归她管。 三舅等大嫂下楼去时,才小声和她道:“你大嫂觉得他们是长房要拿一半,但你大舅那建筑公司还要钱周转,没打算给他们分,所以才拿钱出来给买了房产分给他们。” 说着就叹了声气,“儿女都是债哟。” 陈今乐了,大舅和三舅都说了一样的话。 到了下午两点,陈今下楼等说好要过来看房的几个租客,他们还带了八个朋友一起过来。 牵头组织的人名叫白新平,在西城区一家商贸公司上班,老家在北方,毕业了三年多,现在升了主管工资待遇涨了不少,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搬家的,赶上桥东村拆迁还促使他加快了搬家的计划。 幸好,他这正要找房,小房东就有房子出租,秀丽小区到他公司,坐公交车只要三十分钟。 陈今直接带人上楼看已经组装好家具的房子。 “2号楼都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是今天才送来的。总共10套房,都在八楼。有些朝向的采光更好一些,你们是最先来的,你们看中了可以先挑。”从801到810,都是她的,非常好记。大舅和三舅的房子分别在6层、7层,虽然一层楼有15套房,但他们都是选一层楼连着的。 加上白新平,来的人总共有十四人,来之前就了解过了房租,要租一室一厅的只有两个人,都是已经结婚的。白新平就是其中一个结了婚的,他老婆今天请不到假没空过来。 “你们也看看,看完这边再去4号楼,两室和三室的房子都在4号楼。”陈今带他们从801开始看,里面的东西都一样,没什么好选的,就房子朝向不同。 白新平从门口看进去,里面地板都铺了瓷砖,墙体都粉刷得白净,玄关往前,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卫生间。厨房砌了灶台,要开火得自己买煤气罐回来装,或者就用电器。卫生间干净透亮,洗手盆和花洒都装上了,只是这个花洒质量看起来有点差。 从门口就能看到客厅的全貌:一张布沙发、一个茶几。卧室不是像桥东村出租房那样是和客厅连着的,而是单独隔出一个房间来,里面有床、衣柜和书桌。 从门口扫进来的第一眼,白新平就已经决定跟小房东租房了,再细看里面的东西和格局,更加满意了。 白新平看向同样结婚了想租一室一厅的朋友,问了他意见,见他也很满意,并且打算今天把房子定下来,就和他去看了其他房间的格局,最后两人选了801和803,成了邻居。 陈今当场就把这两间房的三把钥匙都解下来给他们,“离八月还有几天,你们有空就可以搬东西进来了,合同到八月一号我再过来找你们签,房租和押金一起收。一室一厅每个月房租170,押一付一。” “呃。”陈今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几天你们检查看看哪里有问题,我平时不住这边,以后房子里的家具、水电哪里出了问题,得你们自己找人来修,我是不包修的。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造成的,我会出修理费的。” 这话也是给其他的租客们说的,省得她待会还要再说了。 接着又去了4号楼,这边的家具已经送上来了但还没组装,陈今就带他们去看了大舅家已经布置好家具的房子。 “这是我大舅家的,我的出租房和2号楼那边一样,都是在八楼。你们先看有家具的效果,待会再上去选房。” 每个卧室的家具都一样,没什么好选的,倒是一套房里的卧室大小不一,她定了一整套房的租金,租下来的人怎么分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这些人显然都早了解过秀丽小区和秀丽小区附近几个小区的租金价格,所以知道陈今定的租金特别实在,而且这边是新房新家具,他们更喜欢了。剩下的十二人商量之后,最后定了两个三室、三个两室,都在一层楼,来往很方便。 陈今把这五套房的钥匙给了他们两条,“估计明天才能组装到我的房子,我先留一把钥匙,一号我过来签合同收租金再还给你们。啊对了,你们周天都休息的吧?” “都休息的,那天我们都在家。” “行,那我一号上午过来哈。” 这么一合计,她八月初的事情也不少啊。 白新平他们还要再看看房子做检查,陈今也就随他们去了,特别和他们提了句:“你们有朋友同事租房,可以找我哈。我的房子租完了,还有我两个舅的房子,一样的价格。” 有个租客看她晃了晃手里的大钥匙圈,铃铃铃地响,笑道:“小房东给留个你家里的号码吧,有人要租房也好打电话联系你。” “啊对!”陈今懊恼自己没想到这个问题,“后面几天我没空,一号过来我再留个号码。” 她是应该买一台手机了! ------------ 18 咨询 第二天陈今又跑了一趟秀丽小区,所有房子的家具都给组装完毕,她和三舅去了一趟大舅家里,把定家具的钱都给了他。顺路出来买手机。 陈今本来想和大舅一样买个大哥大,但去到了电子科技城,发现现在有比大哥大更轻巧的新款手机,下翻盖的设计还挺有意思,带着更轻便。当然,价格也更贵。 买手机和入网费加起来就要一万出头,贵是贵了点,但比起上百万,这就是个小零头。陈今劝三舅也买个手机,这样有事找人方便多了。带着呼机有时候不一定能找到电话亭。 但三舅没要最新款,而是选的大哥大,一个沉甸甸的大砖头。 陈今拿到手机,这里按按,那里按按,发现暂时没有谁可以联系。 这天之后,出租房的租客陆续来找她退钱,陈今一个个地让他们立字据证明押金和租金还有搬家费都已结清,并交代他们检查好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落下。 让租客写字据是村里人请来的律师指导的,人家直接提供了模板,只要租客签字按手印就行。村里有个律师,大家做事情就更有理有据了。 例如:分家、夫妻财产分割、离婚...... 莫律师在村里“摆摊”三天,回答过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但第一次有人来问他立遗嘱需要什么流程。 莫律师看了看桌前端正坐着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你说是你自己要立遗嘱?” “对,是我。”陈今拧眉,“立遗嘱有年龄限制?” 突然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当法盲,还是要找些资料补补基础的法律知识。 “没有。”莫律师确定了之后,就道:“你可以直接找公证处办理,不一定需要通过律师来订立遗嘱。我建议你最好是去公证处。” “哦哦好的。谢谢你啊莫律师。”陈今收了莫律师递来的名片,走出去一段路了又绕回来,“我找你咨询的事......” 莫律师微笑,“放心,我们会对客户的隐私保密。” “嘿嘿,那就好。”陈今再次道谢后离开。 陈今暂时把去公证处的事情放一放。搬祠堂和迁祖坟几乎都赶到一块儿去了,村里的租客陆续搬走,但村里依旧热闹,外出工作的男人和嫁出去的姑娘都拖家带口地回了娘家。 陈今的大姨陈芸一家三口和小姨陈葵都回来了,小姨父没回来,他们木塘村现在还在和拆迁办的人谈条件,事关千万赔偿款,他没心情过来。 大姨父顾顺发见到大舅和二舅就笑呵呵的,对三舅就没这么热情了。并不是因为大姨和大舅、二舅是亲兄妹、和三舅是堂兄妹,而是因为大舅开公司、二舅是单位上班的,大姨父就是看不上三舅是埋头种地的农民。 实际上,陈今觉得大姨和大姨父是一样的人,大姨也不怎么看得上她妈和三舅。 表姐顾敏敏倒是还好,但毕竟大了她三岁,小时候就不怎么能玩到一起。而且顾敏敏和顾家那边的堂姐妹们关系更好,和她和陈嘉的关系一般般。 “听说你在南大和市中心都买了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请我们过去热闹热闹?”顾敏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现在又不缺钱,有空了还是好好打扮打扮,你看看嘉嘉。” 被提到的陈嘉一脸无辜,她今天为了搭配她的新裙子和新鞋,才特意画了眉毛抹了口红。 陈今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十分自信,“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大夏天鬼热鬼热的,宽松大花衫配沙滩裤和拖鞋才是最好看的打扮! 把摇头晃脑的电风扇往跟前挪了挪,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这个天,真的太热了啊!新房子的卧室和书房还是装上空调吧。 顾敏敏还想说,这时陈永安拿扑克出来,叫了陈今,又把田苗和陈嘉喊上,玩牌玩得嘎嘎笑。他们喊她一起玩,但她觉得太幼稚,没去参与,挪到了她妈旁边坐着,听舅妈们聊天。 陈芸上次回来想要分陈今手里老屋的拆迁款没成,她回去后在家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对两个亲兄弟心寒了,没再过问这边拆迁的情况。 但她没过问,顾顺发却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大哥他们的新动作:大批量买房。尤其是陈今,一百万一套的房子就买了两套。她坐不住了,大哥给她打电话说今天搬新祠堂问她来不来,她就带着顾顺发和顾敏敏过来了。 虽然陈芸上次来闹了一次,但大家都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说说笑笑。 陈文强看向一旁安静的陈葵,“木塘村还是没开始拆?” 陈葵摇头,“早着呢。村里的几个大户抱团说要谈条件,有些人想早点签字拿钱走,但谁都不想做出头鸟,就这么拖下来了。” 陈文强轻嗤一声,“瞎搞!人家政府能受他们威胁?再拖下去谁吃亏还不一定。”又问,“张乐业几兄弟也跟着掺和?” “他们掺和他们的,我说的话他们也不听。”陈葵淡然道:“反正争到最后张乐业分多分少以后都是留给张柏和张雪的,没我的好处我不争那个头。” 陈文康和韦秀荷都低头叹气,觉得自家亲妹子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眼能望得到头。 韦秀荷拉住陈葵的手,话刚到嘴边,想起来陈芸还在,就把话给咽下去了。有些话不能当着陈芸的面说,否则的话,作为陈芸亲兄弟的陈文强和陈文华就该难做了。好在陈葵也没多问。 “陈今都在万民广场附近买房了,大哥你怎么没买两套?永诚和永信总住得上,买中心商圈外的房子,哪有中心圈里的值钱?”陈芸是真的想不通,大哥就只买了秀丽小区的二十多套房? 这话可算是问到孟琳的心坎上了。能住商圈中心地段的房子,谁要去边缘地带住呢?而且秀丽小区的房子现在并没有落到他们的名下,公公还要去咨询律师怎么保证他们只能享有使用权。她爸妈说公公婆婆现在防着他们呢,怕他们以后不孝顺,所以把房子给攥在手里。 这可真把孟琳给怄死了。 但陈芸这话也得罪了陈婷,怎么就只提了大哥二哥,难道她就不配也有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说起来,她爸说要给她另外买一套房,现在都还没定下来。她和朋友去看了翰林苑的楼盘,那里的房子哪哪都好,她也想要一套,甚至还提出了不要自己在秀丽小区分到的那三套和分到的两套安置房,而是换成翰林苑那边的房子。 她觉得这样很合理,但大嫂就是觉得她贪心,不该拿那么多...... 陈文强淡淡地看了陈芸一眼,“陈今手里现金多,拿着不安全,买房最划算。我手里的现金要拿去公司周转,现在房子够住,买多了不出租就是浪费。” 陈芸觉得大哥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没敢继续挑话头。 有租客过来找陈今要退房,陈今找二哥陈永信帮打几局,拿着本子出去。 他们在家也坐不了多久,村长的大孙子来喊陈文强他们去祠堂帮忙,家里的男人都跟着过去。 到了算好的吉时,陈今跟着大部队去了新祠堂,给新祠堂里供奉的祖宗上香,鞭炮声响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新祠堂前面的水泥地上散了一地的鞭炮。 搬了新祠堂,晚饭是请市里的大厨做的,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摆了十五桌。男人们嚷嚷着猜码喝酒,年轻些的都在聊“你家买房买哪里”“你家买什么车”。有个婶子这次出门来耳朵、脖子、手腕都戴着金饰品,一帮人去问买这些金子多少钱...... 顾敏敏左看右看,发现陈今、田苗、陈嘉和陈永安,四个人挤去了周大婶在的那一桌。“陈今他们不和我们一桌?” 距离有些远,韦秀荷听不清陈今他们在的那桌具体聊些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那桌肯定是在聊八卦。 “没事,他们几个就爱凑热闹。” 而挤过来周大婶这一桌的陈今他们时不时地“哇”、“噫”、“啧啧”...... 陈今再次庆幸自己眼疾腿快,看到周大婶和陈五婶贴着耳朵说话的架势,立刻就叫上了田苗一起过去听八卦。 一说八卦,陈永安也激动了,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个姐姐的后面,顺便把不明所以的陈嘉也喊上,“我们去问周大婶文颂叔离婚的事。” 陈嘉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别人离婚你高兴什么啊? 但等她坐了下来,听陈永安说了前因后果,陈嘉也着急了,催着周大婶别再卖关子,“然后呢然后呢?分了多少?” 周香香嫌弃地看了眼陈嘉,“你别打断我,一打断我差点忘记说到哪了。” 陈今狗腿地给她倒了杯可乐,“说到可欣婶,啊不是,可欣姨把陈文颂告上了法院,还拍到了陈文颂和小三儿的照片。然后呢?” “哦,是说到了这。”周香香闷了一口可乐,被可乐的气冲得龇牙咧嘴,“还没开庭,也不知道啊。不过陈文颂最近装孙子呢,他不想和江可欣离婚,还找陈月去说和,说保证以后都不犯了。” “男人说的话谁能信?他现在为了钱是不敢让江可欣离婚分财产,这次和好了,我敢说他下次还犯。你们以为陈文颂能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玩意。”周香香不遗余力地给老支书扣屎盆子。 说着就想起了别的事情,站起来环视一圈,又坐下,“那两个老货没脸来,陈文颂倒是没事人一样,呸!黑心烂肺的狗东西......” 吃一顿饭,陈今就听周大婶骂半程老支书,剩下半程骂她分家出去了的公婆。桌上其他婶子也聊起这几天谁去找律师咨询什么,陈今夹菜的筷子都比平时慢三倍。 ------------ 19 离开 搬了新祠堂的第二天,陈今家里的所有租客都搬走了。一号早上,她拿着一沓租房合同到秀丽小区和新租客们签合同。顺便在每间出租房里都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白新平租到房后,回去公司帮她大力宣传,这几天给她找了不少租客,都赶在今天来签合同。至此,陈今的20套房,现在只有5套一室一厅没出租,剩下的都全部租了出去,以后每个月她能进账4150,要是房子全部租出去,那就是5000了! 陈今觉得买房是对的,她买这些房子花了两百万,这两百万放进银行里吃利息哪里有租金高?! 白新平给她介绍了不少人,陈今投桃报李,给他免了一个月的租金,这个算是介绍费。 陈今另外开了个招行的户头,把收来的租金都放这张卡里,把这笔钱作为她日常的生活开支。后面支出的大头,就是买车了。 二号这天她叫来搬家的货车司机,把家里还要的东西都给搬到翰林苑那套房子去。陈嘉他们几个没事做,说要跟陈今去见识上百万的房子长什么样。陈今就把他们一并带上,准备抹布的时候还多拿了几块。 “这么高啊?21层!”陈永安站在落地窗前叉腰站着,把小半个榕市给纳入眼中,兴奋地回头朝陈今道:“三姐,我太喜欢你的这套房了!比小洋楼还好看!” 小洋楼里还得重新装修、买家具才能入住,陈今一开始是打算找大舅建筑公司底下的装修队的,但大舅给她找了其他的装修公司,说是人家在做高级装修这块比较专业。 陈嘉最喜欢的是书房,居然有一整面墙的窗户,她还给陈今出主意:一定要买一张长书桌,就靠着窗户所在的这面墙。书房宽敞,还可以放一个沙发。 原来家里的家具和这套房的风格不太搭配,陈嘉建议她去买新的家具过来。陈今却道:“这样也挺好的,沙发颜色不搭,换个沙发套就行了。” 现在她想保留住和妈妈生活的一些痕迹,或许有一天她会改变想法,但能保留久一点就再久一点吧。 陈嘉和田苗都羡慕陈今能自己拥有那么多房产和存款,但也没到嫉妒她的地步。 陈嘉是二舅和二舅妈的独生女,父母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物质条件比不上暴富的陈今,但对比身边很多朋友,她家也算得上是小康家庭。 在秀丽小区那两套三室的房子也租了出去,每个月的房租能抵消掉大部分的房贷,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没有因为买了两套房而降低。这已经非常好了。而且,他们还有一套安置房。 田苗则是觉得差距太大,没必要嫉妒陈今。再说,她还盼着陈今把小卖部给开起来,她继续去小卖部当个收银员。 给两百平的房子打扫完卫生,陈永安一个劲地干嚎:“太累了,我走不动了。”说完还瞟了瞟三姐。 陈今原来家里就没有冰箱,毕竟家里小卖部有冰柜嘛,她妈妈觉得就她们娘俩,用不着再买个冰箱。现在这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陈今大手一挥,“走,姐今天请客。” 四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去的是肯德基。 陈今一大口下去,汉堡消失了一个半圆,“今天的汉堡比我上次来吃的好吃。” 陈永安不满道:“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带我?” “......”陈今拿薯条塞他嘴里,“你吃就得了,不要说话。” 身边有个富婆亲姐是什么体验? 陈嘉嘎嘎乐,左手一大袋化妆品,右手一大袋新衣服,“姐~你是我亲姐啊!” 田苗也一样一手一大袋,虽然她不会化妆,但陈今对两个妹妹一视同仁,都买! 只有陈永安撅着嘴委屈巴巴,碎碎念:“我想要游戏机,游戏机......” 但没用,三个姐姐直接忽略他的心愿,三人合计商量,最后给他挑了两套运动服和两双大牌球鞋。 他们四个高高兴兴地出门,又高高兴兴回来,买的东西太多,陈今被三个舅和三个舅妈念叨了半个多小时。陈嘉和陈永安也被各自爸妈教育不能缠着陈今买东西。 “不是他们缠着我买的,我叫他们去帮忙打扫卫生,我非要给他们买的。” 此时的陈今在陈嘉、陈永安和田苗眼中,简直是散发着金光的粗大腿。 因为明天要迁祖坟,大家都提前一天回村,就连陈婷下班后也赶了回来。 “你的。”陈今把一个印着某牌子logo的纸袋子递过去。虽然陈婷和顾敏敏都没去帮忙,但不能其他姐妹有礼物,她们两个没有,陈今就给挑了两份礼物送给她们。 刚刚陈婷看到陈嘉和田苗买了这么多化妆品,心里也泛酸呢,没想到陈今也给她挑了礼物,还是款名牌包,高兴得怎么也按不住上扬的嘴角,口是心非道:“挑的这个礼物还行吧。” 陈今才不管她觉得行不行,这个包花了三千多,要是她敢说不合心意,她立马把包收起来改天拿去退掉,发票还在她手里呢。 三号这天,天刚亮,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忙活起来了,请了人过来做法事和帮忙迁坟,忙活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三点才算是告一段落,然后就是给上香。 陈今的妈妈和外公外婆都葬到了桃林五十米开外。本来说要葬到桃树下的,但那会儿大家也没想太多,还是人家说了“坟前莫有桃花红”,找了个据说很厉害的风水师算过,挪了个地方,坟旁种上了松树。 陈今站在妈妈的坟前,心里默道:以后我不常回来啦,但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好好的。 村里人又聚一起吃了一顿饭,村长端着酒杯站起来,“村里的房子明天就开始拆了,桥东村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咱们老陈家还想整整齐齐地聚一起吃饭,怕是难了。没别的好说的,走出去了,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我等着你们在外面闯出事业来了,好在族谱上多添几笔!” 村长一口闷了一杯。 “好!”大家举杯站起来,也喝了一杯。 不管之前大家有什么矛盾,现在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就如村长说的,以后想聚在一起就难了。 大人还在新祠堂那聊天,陈今几个在村里转悠,像是要把村子的一草一木都印在脑子里。听说陈五叔家的陈家欣买相机拍了很多村里的照片,陈今去找她,让她打印的时候也给她打印一份。 “可以啊。”陈家欣爽快答应了,闲着没事做,趁现在天还亮着,她拿起相机,“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吧。” 于是,陈今拥有了最后一张与自家房子的合影:穿着大花衬衫和沙滩裤、黄色拖鞋,站在被拆掉的小卖部原址上,咧着嘴傻笑冲镜头比耶。 ~ 跑桥东村的出租车来了一辆又一辆,还有小货车过来拖走最后剩下的物件,拆迁办的人一家一家地去确认是否已经搬走,然后在墙上写下大大的拆字。 陈文康把行李都放好,让田苗和两儿子坐前面那辆车,韦秀荷已经在第二辆车的后座,他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才发现陈今傻站着看她家的方向。 让司机等了一会儿,才喊她:“三妹,走了。” “来了。”陈今抬手抹了把脸,坐上了车。 司机往后从后视镜看到陈今红红的眼眶,笑道:“你们要奔好日子去了,该高兴啊!” “对!”陈今笑了起来,她以后要去过好日子啦! “师傅,麻烦您待会在桥西村停一下。”三舅交代完,又回头对陈今道:“去你爷爷家里,待得不开心就走。你说的事,能办成就办,办不成就算了,现在也不差了。” 陈今都一一点头应了。 这回陈今还是拎上了两盒营养品,都是三舅塞过来的,说不能空着手上门,这回陈今没法“造假”,也就老实接了过去。 才下车,看到刘二伯在村口等着,看样子是等了有段时间了。陈今和三舅三舅妈挥手道别,还没过马路,刘二伯就小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呵呵地道:“你人来了就行,下次不用客气买东西。” 心说陈今现在过来还知道带东西,看来她对他们这些亲人还是有心的。 陈今第一次感受桥西村的热情好客,村里的人好像都提前知道她今天要来似的,个个见了她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哎哟,可算是来了,我还想叫你爸去桥东村接你。”她人刚到门口,她奶奶就拿大蒲扇给她扇风,“喝可乐吧?冰箱还有几瓶,昨晚买回来留着给你的。” 于是,陈今就被推到沙发上坐下,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她面前,手里又被塞了瓶冰凉凉的可乐。这家里的亲戚都来了,还是七月份她来的那次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蓝美瑛坐在边边角落里,陈今朝她笑了笑,蓝美瑛也偷偷笑了起来:虽然外公家没赶上拆迁,她就没机会沾到光分一点钱,但看到亲戚们此时对待陈今的讨好,她又隐秘地觉得痛快:让他们以前狗眼看人低! 刘老头在陈今面前没了以前大家长的威严,仿佛他们是关系多亲近的祖孙似的,问她桥东村里搬新祠堂和迁祖坟的事。 不管他和奶奶说什么,陈今都是微笑听着,不发表意见。 但有人坐不住了,刘大伯直接开口问:“你拿了那么多钱,准备做些什么?” 陈今瞟了他一眼,“买房花得差不多了,我房子都租完出去了,每个月拿租金够我生活就行。” “都买了房?”屋里的长辈都不赞同地皱眉。 “对啊,还准备买车。”陈今不缓不急道:“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大伯母看看陈今,又看看刘时笙一家四口,笑道:“那是,你自己的钱怎么安排都是你的事。不过,你爸想着换个大点的房子,你弟弟妹妹年纪都大了。” 陈今看向刘时笙一家四口的方向,对上那两个弟妹的期待又不屑的眼神,轻嗤了一声,“谁生的谁管,又不是我妈肚子里出来的,他们算什么弟妹。” 又看向脸色骤然变阴沉的刘时笙,“东西都是我妈留给我的,你想要我给钱,你找我妈说去。我妈同意了我没有二话。” “......” 屋里安静了十几秒,刘老头跳过这个话题,问陈今饿了没有,要不今天早点吃午饭。 陈今说还不饿,而是问村里还有没有宅基地可以买。 ------------ 20 财产公证 “在村里买宅基地?买了做什么?”刘老头盯着陈今的脸打量,试图从她脸上能找到真相。 其他人也没法理解,拿了那么多钱,去市里买房不好?还要买村里的宅基地,难道是想建房出租?还是说,陈今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想来分一杯羹? 想到第二种可能,大家的心头又热了起来,要是桥西村能拆迁,他们才不惦记陈今手里的钱,他们家可是四栋楼! 陈今一脸坦然,“我在市里买了几十套房出租,觉得每个月收租金比把钱放银行拿利息划算,但我手里剩的钱买不了多少房子了,想在桥西村买块地建房出租,这样比较划算。” 买了几十套房?不剩多少钱了?想占便宜的亲戚失望了,那他们赶过来也沾不到她的光啊! “你起码能分五六百万吧?就快花完了?”有人不信。 “五六百万也不经花啊,我买了栋小洋楼花了一百万,市中心的房子一套也要一百万,我还没买车呢。”陈今心里暗笑:她分到了八百多万呢! 众人沉默了,想骂她得瑟鬼! 她竟然买了上百万的房子?! 可把这些人眼红得快发狂了。 陈今又抛出个消息,“我已经去做过财产公证了,要是我出了事人没了,不管是人为的还是意外,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捐赠给国家用于支持贫困地区的教育工作。” 她这话一出,刘时笙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以防万一。”实际上,她还没来得及去做公证,但她不拿自己的安全赌别人的良心,为财谋命的真实例子还少吗?别说她和刘时笙一家没感情,现实里,就算平时感情深厚的家人都可能为了钱挥刀。 刘时笙觉得陈今生来就是气他的。 他早该有成算的,陈今跟着陈芳生活二十年,从小到大肯定是被陈芳教育恨他这个亲生父亲,想从她手里拿到东西,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刘时笙也不想在这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叫上江子君和两个孩子,直接离开了老家。 随后,几个外嫁出去的姑姑也说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三姑想着自家女儿平时和陈今的关系还不错,想叫她留下来联络感情,但蓝美瑛不听她的,甚至没和陈今打招呼,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陈今抿了抿嘴,她刚刚看到蓝美瑛给她使眼色了,欣慰这家的亲戚里还有个正常人。 人一走,提前准备的菜就多了,陈今只对村里的宅基地感兴趣,不管刘老头和三个伯父说什么,她都敷衍地嗯嗯点头。 刘老头干脆道:“村里的宅基地不可能卖给外人,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去和村长谈谈。” 陈今听罢就坐直了身体,“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刘老头被她气到,难道他帮忙就是想跟她要好处?哼,虽然陈今拿到的赔偿款多,但他又不是没家产,四栋楼出租出去,光靠租金他也能过得舒坦,他犯不着非要拿她手里的钱! “要不是你是我亲孙女,我懒得管你!” 陈今微笑,不说话:个老东西,说话能不能说明白点?! 刘老头沉思了许久,才道:“你想要多大地?买了真的是建房出租?” “对啊,不建房出租我能拿来干嘛?我在市里有房子,我又在这住。”陈今觉得有戏,就道:“要多大的宅基地嘛,不贵的话我肯定是有多少要多少了,大不了我找我几个舅借点钱,房子也可以慢慢加盖。” “知道了。” 陈今:?你知道?你知道啥了啊?话也不说清楚,神神叨叨的。 陈今也表现出淡然的样子,“那您帮我问着啊,合适的我就买了。” 来桥西村一趟,陈今算是有点收获,但老刘家的三个伯父伯母就不开心了:白白费钱费力准备一大桌好吃的,结果就得了句“辛苦了”,半分钱也没捞到。 他们也差不多死心了,指望陈今能把钱分给他们,还不如指望桥西村早点拆迁! 陈今吃过饭就回了周转房那边,和大舅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不确定能不能买到宅基地,就算能买得到,人家可能让她买但不一定乐意给大舅他们买。 “没事,你能买得到你就买。”大舅也不在意。 这天之后,家里人人都忙碌起来。 三舅和三舅妈最终还是去西区万民广场附近的玫瑰园买了一套两百平的大房子,花了将近一百万。玫瑰园和翰林苑离得近,两个小区大门的距离,走路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以后他们就搬到玫瑰园住。 买了房子后,三舅和三舅妈每天出去看家具、订家具,想早点把新家给布置出来。 表弟陈永安被安排去上补习班,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三舅听从二舅的建议,花大钱报了一对一补习课程,不说让他冲南大,但起码考上个本科。 周转房里住的邻居很少,别人家也是计划着在外头好的地段买套房搬进去住,所以平时没什么人在。 田苗觉得陈今周转房里的小卖部开得没有意义,建议陈今把货物都给清出去,而她也打算去外头的大超市找工作,她得为以后陈今开的小卖部做准备。 开在村里的叫小卖部,开到城里来的,那就是小超市了。田苗是这么想的。 陈今既要忙着去南大的小洋房和装修公司确定装修方案,又要每天去驾校,就这两件事就够她每天忙得团团转,所以家里那些货物就都委托给田苗帮忙出掉。 偶尔接到咨询租房的电话,白新平又给推荐了几个人过来,把她剩下的几间一室的出租房也租下了。同时,陈今和白新平说了,只要他介绍来的租客住够半年,她到时候还给他免一个月租金。白新房得了这个意外惊喜,自然满口说会帮忙留人。 白新平也给大舅和三舅介绍租客,只要成单,大舅和三舅会给一定的介绍费,白新平介绍得更起劲了。 中途中间抽了半天时间出来,陈今跑了一趟公证处,把自己的财产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等处理好了之后,她就把这件事和大舅、三舅说了。他们知道了,基本就是家里亲戚都知道了。 大姨陈芸打电话找她,才开了个头,陈今觉得她说话难听,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钱是她的钱,怎么处理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大姨来指手画脚。她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财产公证,并且死后,名下的财产都会捐赠国家。 大舅夸她做得好,“财帛动人心,你手里拿的钱太多,难保有人会起坏心思。”像他,手里的拆迁款不也被家里几个孩子盯着? 也是陈今的做法让他有了危机感,就怕有个意外,家里孩子都会为了家里的钱反目成仇,所以他打算早点把能分的都给分了,剩下的就轮不到他们来惦记了。 每天周转房-驾校-南大小洋楼-家里,四点一线地奔波,陈今发现自己瘦了,皮肤也晒黑了一个度。 但付出是有收获的,陈今把交规和机械常识学得透彻,移库倒库也练得好,带她的教练话少但很负责,几乎是天天带她出去开车。教练教得好,她人也聪明,学得就快了。 南大小洋房的装修进度也快,之前的水电都要重新装管排线,屋里的格局不需要改,墙壁重新粉刷,原来的门只是旧了,陈今也是让装修师傅刷新,没打算换掉。需要她天天来看的是装修的细节,例如砌的洗手台高度,还有定制的衣柜家具等。 她要在这边常住,就想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装修成她满意的样子。 隔壁家的邻居也在动工,陈今过去看过几次,听她家装修的领头说,隔壁家的装修预算是五十万。 陈今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以前不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多有钱人! 而她家另一边隔壁,住的是一对退休老教授,以前是化工院的副院长和物理系教授。两位老教授得知新来的邻居是南大的学生,在她第一次拎着水果上门拜访时,和她把南大的历史说了个遍,还让她有空常过来做客。 两位老教授的儿女都不在南省,而是分散在北京和上海两个大城市。平时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和以前的学生过来拜访,但远亲不如近邻嘛。 在陈今都快忘了桥西村时,她接到了她爷的电话:“村长说了,可以给你批块两百平的宅基地,两百万,要不要?” 陈今无语,“抢钱啊?我们村拆迁,宅基地都没有一万一平。” 刘老头气闷,“那你说,你能接受多少一平?” “两千一平最多了,再多就算了。我又不是冤大头,我有这个钱我干脆去郊区买块地算了。”但这话估计没法让她爷信,郊区的地能买的早被卖完了,根本轮不到她。桥西村能卖出去的宅基地也没多少。 刘老头也没说行不行,“那你再等等吧,我看看能不能再谈谈。” 陈今不信他的鬼话,肯定是他给她报高价了。他要从中抽点好处,陈今是允许的,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干活,没好处的事谁给你好好干啊?但这个好处要得离谱了,她是不可能接受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陈今大四开学。 大四虽然没安排学习课程,但还得要来学校报道,然后该去实习的实习、写毕业论文的写毕业论文,还有人要准备考研等等。 陈今带了套换洗衣服来学校,他们班下午开班会,不知道几点能结束,所以干脆在学校住一晚了。 她刚收拾好,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吃饭回来。 “陈今,你黑了好多了啊,放假回家没少下地干活吧。” 陈今斜了秦雪梅一眼,“你学分修够了?” 秦雪梅:“......” 啊啊啊好生气啊! ------------ 21 买车 ------------ 22 小洋楼 ------------ 23 迁户口 ------------ 24 实习 ------------ 25 不信 ------------ 26 本性 ------------ 27 借钱 ------------ 28 邻居 ------------ 29 后悔 ------------ 30 聚会 ------------ 31 旅游 ------------ 32 富婆今 ------------ 33 工作 ------------ 34 消息 ------------ 35 干架 ------------ 36 谈判 ------------ 37 对牛弹琴 ------------ 38 闲聊 ------------ 39 又出门 ------------ 40 逛街 ------------ 41 见家长 ------------ 42 惹事今 ------------ 43 朋友 ------------ 44 毕业 ------------ 45 喜事 ------------ 46 冷静 ------------ 47 辅导员 ------------ 48 旅行社 ------------ 49 大明白 ------------ 50 尴尬 ------------ 51 暴躁甥舅 ------------ 52 小炸药桶 ------------ 53 争取 ------------ 54 八卦 ------------ 55 羡慕 ------------ 56 嘚瑟今 ------------ 57 考上 ------------ 58 婚服 ------------ 59 升学宴 ------------ 60 领证了 ------------ 61 凌云 ------------ 62 财神爷 ------------ 63 新生报道 ------------ 64 投票 ------------ 65 真巧 ------------ 66 犹豫 ------------ 67 前对象 ------------ 68 下午茶 ------------ 69 拒绝 ------------ 70 出国留学 ------------ 71 假期前 ------------ 72 泉市 ------------ 73 回程 ------------ 74 征地 ------------ 75 嘎嘎嘎 ------------ 76 太多了 ------------ 77 又请假 ------------ 78 请客 ------------ 79 想法 ------------ 80 头号大肥羊 ------------ 81 捐款 ------------ 82 霸道姐 ------------ 83 周大婶 ------------ 84 生病 ------------ 85 照片 ------------ 86 热闹 ------------ 87 见面 ------------ 88 赶巧 ------------ 89 遇上了 ------------ 90 花贩子 ------------ 91 期末 ------------ 92 放假 ------------ 93 买地 ------------ 94 玫瑰园 ------------ 95 互换八卦 ------------ 96 惬意 ------------ 97 百优服装厂 ------------ 98 祠堂 ------------ 99 报警 ------------ 100 年礼 ------------ 101 好多事 ------------ 102 拜年 ------------ 103 不靠谱 ------------ 104 打听 ------------ 105 求神去 ------------ 106 满意 ------------ 107 大橘 ------------ 108 幸灾乐祸 ------------ 109 驻村记者 ------------ 110 分享会 ------------ 111 我朋友 ------------ 112 调解 ------------ 113 八千 ------------ 114 没眼看 ------------ 115 拱火 ------------ 116 忘年交 ------------ 117 开门红 ------------ 118 扯平 ------------ 119 没想到 ------------ 120 请客 ------------ 121 下次 ------------ 122 发誓 ------------ 123 参考 ------------ 124 癞蛤蟆 ------------ 125 婚纱照 ------------ 126 派出所 ------------ 127 开盘 ------------ 128 不赔钱? ------------ 129 闹起来了 ------------ 130 新方案 ------------ 131 怎么选 ------------ 132 学无止境 ------------ 133 真的假的 ------------ 134 毒舌今 ------------ 135 签字(过渡章) ------------ 136 拆迁经验 ------------ 137 家里聚餐 ------------ 138 有想法 ------------ 139 准备 ------------ 140 合作 ------------ 141 手续 ------------ 142 村里 ------------ 143 借钱、投资 ------------ 144 买下(末尾小修) ------------ 145 赶人 ------------ 146 硬聊 ------------ 147 草台班子 ------------ 148 送请帖(末尾大修) ------------ 149 开业(结尾大补) ------------ 150 喇叭团 ------------ 151 见好就收(补一千) ------------ 152 敬酒 ------------ 153 取消(陈婷相关) ------------ 154 赔偿款 ------------ 155 新餐厅 ------------ 156 开会 ------------ 157 动员(捉虫) ------------ 158 吹牛皮 ------------ 159 程家老宅(小修) ------------ 160 打赌 ------------ 161 确定关系(小修) ------------ 162 家里人(小补) ------------ 163 三堂会审 ------------ 164 同学聚会 ------------ 165 跑路了 ------------ 166 古村(感情线) ------------ 167 开业 ------------ 168 赚钱了 ------------ 169 穷开心 ------------ 170 国庆 ------------ 171 新火车站 ------------ 172 夜校班 ------------ 173 朋友(感情线) ------------ 174 家具厂 ------------ 175 运动会 ------------ 176 恶有恶报 ------------ 177 凌云(捉虫) ------------ 178 玫瑰园热闹 ------------ 179 山大王 ------------ 180 沈女士 ------------ 181 未来老板娘 ------------ 182 打听 ------------ 183 拍卖 ------------ 184 拍到了 ------------ 185 见家长 ------------ 186 大动作(小修) ------------ 187 散伙 ------------ 188 采访 ------------ 189 宴会 ------------ 190 善茬 ------------ 191 狗咬狗 ------------ 192 上电视 ------------ 193 锦绣小区(捉虫) ------------ 194 团结 ------------ 195 沈家 ------------ 196 伴娘 ------------ 197 年会 ------------ 198 抽奖 ------------ 199 靠山(末尾大补) ------------ 200 红眼病 ------------ 201 富婆姐 ------------ 202 买下 ------------ 203 大招工 ------------ 204 热闹真多 ------------ 205 今顺百货 ------------ 206 陈三老板 ------------ 207 又买厂 ------------ 208 招财猫 ------------ 209 乐不思蜀 ------------ 210 助理 ------------ 211 开工热闹 ------------ 212 藿香正气水 ------------ 213 奖牌 ------------ 214 1997 ------------ 215 大富婆今 ------------ 216 财大气粗 ------------ 217 想按倒 ------------ 218 豪车 ------------ 219 采访 ------------ 220 上电视 ------------ 221 三年 ------------ 222 女流氓 ------------ 223 民政局 ------------ 224 领证了 ------------ 225 通知 ------------ 226 谁醉了 ------------ 227 家长碰面 ------------ 228 新朋友 ------------ 229 选房 ------------ 230 搬家 ------------ 231 招聘会 ------------ 232 筹备 ------------ 233 发喜帖 ------------ 234 结局